“吕毅中与沈在宽将难逃一死,”允禄面无表情地说。“吕严沈三族妇女幼丁多半会流放到宁古塔沦为守边人的奴隶……”
“真惨!”满儿喃喃道。“我想一定有人想救他们吧!”
“近一个月来,京里确实出现了许多江湖人物。”
“该不会是爹也想救他们吧?”满儿有点惊慌。
“我不知道,但……”允禄眼帘半阖。“他把竹月仙留在大理,想必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是白痴!”满儿怒骂。“那些想到京里来救人的也都是白痴!”
允禄默然无语。
“老爷子,他们……”满儿迟疑一下。“救得到人吗?”
“有我在,不可能。”允禄断然道。
“我想也是。”满儿咕哝。“那爹若不赶紧离开,会被牵扯上什么麻烦吗?”
“我不会让他扯上任何麻烦。”
满儿仰眸瞅住他。“我知道……”为了她,他绝不会让她爹扯上任何麻烦,所以她担心的是……“你不会光顾着要护我,忘了也要顾着你自个儿吧?”每当事情牵连上她,他就会忘了他自己。
修长的手将她的臻首压向他胸膛。“不用为我担心。”
“那是不可能的事,”聆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满儿低低叹息。“除非我死了。”
“不准说那字儿!”环着她的手臂使紧了。
“早晚的事呀,哪天咱们头发白了,牙掉光了,笑一下脸上的皱纹就可以夹死耗子,那时总要走上那条路的。不过……”满儿呢喃。“只要能跟你手牵手一块儿走,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搂着她的手臂悄然转温柔,连他的心跳也仿佛变温柔了。
“那就那时候再来提。”
满儿仰起娇靥,丹凤眼巴巴地瞅着他。“允禄。”
“嗯?”
“答应我。”
“什么事?”
“要多顾着自己一点儿。”
“我会。”
“……”
他真的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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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继续留下来?”
目注璀灿橘红的落日暮霭,竹承明微眯着眼,背着两手屹然卓立,竹月莲略后半步。
“自然。”
“月仙可等得下去?若是她耐不住也跑来了呢?”
修眉微蹙,“应该……”竹承明不甚肯定地道。“不会吧?”
竹月莲撩起一弯苦笑。“爹,我不是满儿,不用对我说好听话,你我都看得出来,月仙想的绝不是她嘴里说的。”
竹承明默然无言。
“爹,你可曾想过,若月仙无论如何不肯嫁给段大哥,那时又该如何?”
“我……”竹承明欲言又止。
“别想逼她,爹,如今你也该看得出,月仙顽固得惊人、激烈得吓人,可不像她外表那般温柔婉约、娴静温驯,”竹月莲细声警告。“若是强逼她,天知道她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来。”
竹承明又沉默片刻,而后叹息。
“那你说我又能如何?”
“我以为自满儿那边过继个孩子来还多点希望。”竹月莲认真地建议。
“但满儿与女婿都坚持不肯啊!”
“铁杵磨成绣花针,想要成果,便得多下点功夫去磨呀!”
竹承明又静默片刻。
“若月仙真不肯嫁,也只有如此了。”他叹道。“唉,我实在不明白,既然天意要生我来承继明室,又为何要断了我的子嗣?”
莫非只是一时兴起,戏弄一下世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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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把棘手的责任丢给允禄之后,满儿就不再需要天天去紧迫盯人,总算可以轻松下来;相反的,允禄却格外忙碌,不但要往宫里跑,还得朝城外去,不过他每夜都会乖乖回王府里睡,免得满儿又胡乱操心。
“我爹他们都在干嘛?”跨坐在允禄背上,满儿双手使劲儿在他肩背上按啊揉啊捏的。“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上茶馆喝茶。”侧脸枕在双臂上,允禄低沉地说。
“上茶馆喝茶?”满儿讶异地停了一下手,再继续。“他们冒着危险还留在这儿就为了上茶馆喝茶?干嘛,咱们京里的茶叶有特别香吗?还是谁看上了哪位千娇百媚的女掌柜的?”
“要打探消息,上茶馆最多。”
“原来是要探消息,”满儿咕哝。“难不成他们真的也想救人?”
“有需要的话,他们必然会插手帮忙。”
“真是,”满儿翻了一下白眼。“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管别人的闲事!”
“明儿个去看看你爹,”允禄吩咐道,轻轻阖上眼。“这几日尽量不要让他们进城。”
“为什么?”
“玉含烟即将进京里来,我不要他们碰上。”
“咦?”手又停了。“那你怎么不抓她?舍不得?”
“……我的责任是皇城大内的安全,皇上也没让我抓她。”
又翻了一下眼,“是是是,你不是李卫,不会傻傻的被她引开京城,对吧?”满儿咕哝着继续按摩。
“还有,你要有心理准备,实情早晚会暴露在你爹面前,他会……”
“臭骂我,或者干脆不认我,我早就想过了。”满儿语气平淡地接道。“这件事不能交托给别人,而你也只有一个人,又没有分身,哪能兼顾得十全十美,但那又如何?爹又不是我,如何能了解我为何要做这种选择?虽然我已告诉他那么多,但他九成九仍是会只考虑到他自己的立场,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只考虑我自己蛇立场?更何况……”
她耸耸肩,双手慢慢往下按摩。
“说实话,我已经非常厌倦于应付他们了。他是疼爱我,但仅在某个限度之内;他也关心我,那也得在他有空的时候才会表现一下;他会冒险来探望我,那也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其实另一个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明明他也没办法全心接受我,却又来苛求我要真心去接受他,因为他要求别人付出永远比要求自己多。每一次面对他都好像在提醒我这些令人憎恶的事实,告诉你,我真的很烦了!”
“既是如此,我便无庸顾虑太多。”
“没错,你还是多放点精神来顾虑你自己吧,瞧……”她用力掐起一块背肉。“这几天你的肌肉都绷得好紧,跟铁板似的,硬邦邦的都敲得出声音来了,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倒下来了,我才不……”
“满儿。”允禄声调漠然地打断她的唠叨。
“真没礼貌,人家话才说一半……”
“我不会倒。”
“……好吧,也许只要我够努力帮你按摩消除疲劳,再多为你进点补,你就不会那么快累死。那么,老爷子,你会乖乖听话,我让你喝参茶就喝参茶,让你灌鸡汤就灌鸡汤吧?”
她的声音轻细如微风呢喃,温柔如云絮飘拂,但语气却是百分之两百的恐吓,威胁他若敢不听她的,她马上就可以来上一段泼妇版的一哭二闹三离家出走。
“很好!”满儿得意的笑开来,悄悄俯下身去,凑在他耳傍呢喃,“老爷子,待会儿要不要换个地方按摩呀?”
“什么地方?”
“前面。”
静了一下,允禄即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两只乌溜溜的眸子慵懒的半阖,雾蒙蒙的欲情隐藏在睫毛底下。
“要。”
于是,噙着妩媚诱人的笑颜,满儿以令人心焦的缓速缓缓掀开他的衣襟,准备好好替他“按摩”一下……
待续
“什么?要救吕毅中、要救沈在宽?”
黎明时分,芦沟桥头,一条纤细的身影凭栏远眺,西山迭翠,斜月西沉,景致显得格外妩媚;一侧,另一条略显丰满的身影却无心品尝这一幕迷人的美景,兀自发出尖声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