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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也许是为了追寻刺激吧!”

  “我认为是爱一个人爱得不够。”我说。

  她说:“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满足另一个人。人是有很多方面的。”

  “你的心里,放得下两份爱和思念?”

  “放得下的。”

  “你不怕陈祺正知道吗?”

  “当然不能够让他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她笑了:“也许我想被两个男人疼爱吧。”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你会选哪一个?”

  她任性的说:“我不要选!我希望那一头永远不要降临!”

  这也是林方文的心声吧?原来他们是没法选择其中一个的,他们只会逃避。

  “和你们相比,我真的太落伍了。”我说。

  “只是你没有遇上罢了!”她说,“一旦遇上了,也不是你可以选择的。”

  “孟传因知道你有男朋友吗?”我问。

  “嗯。他们见过面。”

  “那他为什么又愿意?”

  “程韵,”她语重心长的说,“最高尚的爱不是独占,你的占有欲太强了。”

  “倒好像是我错了!”我不甘心的说,“希望对方专一,这也是占有欲吗?你是说这样的爱不够高尚;出卖别人,才是高尚的?”

  “也许我不应该用“高尚”两个字来形容,可是,能够和别人分享的那个,也许是爱得比较深的。”

  “你和林方文真的应该组织一个“背叛之友会”,你们才是最懂得爱的人!”我说。

  “算了!我不跟你争论!”她低下头喝咖啡。

  我在生她的气吗?也许,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讨厌自己的占有欲。我讨厌自己太死心眼了。太死心眼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说:

  “我每天也被自己的内疚折磨。”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没有办法放弃,唯有怀着内疚去爱。”她苦笑。

  怀着内疚去爱,是怎样的一种爱?但愿我能够明白。

  “你和韩星宇怎样了?”她问。

  然后,她又说:“快点爱上一个人吧!爱上别人,便可以忘记林方文。新欢,是对旧爱最大的报复,也会最好的治疗。”

  可是,我没办法那么快便爱上一个人。

  “韩星宇比林方文好很多呢!”她说。

  “你竟然出卖林方文?你们是“背叛之友会”的同志呀!”我说。

  她摇了摇头,说:“想你快点找到幸福,就是怕了再嗅到这种失恋女人的苦涩味。”

  我嗅嗅自己的手指头,说:

  “真的有这种味道吗?”

  她重重的点头,说:“是孤独、带点酸气、容易动怒,而又苦涩的味道。也许是太久没有被男人抱过了。”

  她依然脱不了本色。

  “所以,还是快点找个男人抱你吧!抱了再算。”她说。

  她说得太轻松了。要让一个人抱,是不容易的,那得首先爱上他。要爱上一个人,更不容易。

  6

  很晚下班的韩星宇,也顺道来接我下班。

  再见到他,我有点儿尴尬。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问他喜不喜欢我呢?是因为身体疲乏不堪以致心灵软弱,还是想向林方文报复?

  他伸手到车厢后面拿了一盒东西放在我怀里,说:

  “要吃吗?”

  “什么来的?”

  “是甜的,你可以怀着内疚去吃。”他说。

  我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放着几个小巧的蛋糕,应该是蛋糕来的吧?它的外形有点像埃及妖后的头,中间凹了进去,外面有坑纹。我从来没吃过这种蛋糕。金黄色的外皮,有如橡皮糖,里面却柔软香甜,散发着肉桂和白兰地的香味。

  “好吃吗?”韩星宇问。

  “太好吃了!这是什么蛋糕?”

  “Cannele .”他说,“一般要在法国的波尔多区才可以吃到。”

  “那你是在哪里买的?”

  “秘密!”他俏皮的说。

  后来,我知道,这种法国著名酿酒区的甜点是在崇光百货地窖的面包店里买的,只有那个地方才有。韩星宇常常买给我吃,他自己也喜欢吃。忽然爱上甜点,是因为悲伤,也是想放弃自己的身体,吃到了他买的Cannele

  以后,我不再吃别的甜点了。没有一种甜的回忆,比得上这个古怪的东西。

  “跟莫教授太太做的巧克力曲奇怎么比?”我问。

  “回忆是没得比较的。回忆里的味道,是无法重寻的。”韩星宇说。

  他说得对。林方文有什么好处呢?我为什么没法忘记他?原来,他是我回忆的全部。或许有人比他好,他却是我唯一的初恋,是馀生也无法重寻的。

  “那天晚上,你真的听到我的梦呓吗?”我问。

  “嗯。”

  “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智力题……智力题……智力题……”。”他笑着说。

  “胡说!如果是梦呓,哪有听得这么清楚的?我还有没有说了什么秘密出来?”

  “不可告人的?”他问。

  “嗯。”我点点头。

  “不可告人的,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他微笑摇了摇头。

  “那就是没有了。”我说。

  曾经问他喜不喜欢我,也可以当作是梦呓吗?我们似乎已经同意了,做梦时说的话,是不算数的。可是,说过的话和听到的答案,是会长留心上的吧?

  “你会下围棋吗?”我问。

  “我十岁的时候,已经跟我爸爸对弈了,而且赢了他,从那天开始,未逢敌手。”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不定会成为棋王呢。”

  “棋王太寂寞了。”

  “整天对着一台电脑,不也是很寂寞吗?”

  “透过电脑,可以跟许多人连系,工作时也有伙伴。然而,下棋的人,只有对手。”

  “你可以教我围棋吗?”

  “你想学吗?”

  “世界棋王傅清流会来香港,编辑要我访问他;但是,我对围棋一窍不通。”

  “他什么时候来?”

  “三天之后。”

  “围棋博大精深,只有三天,不可能让你明白。”

  “你不是神童来的吗?”

  “我是。”

  “那就是啊!”

  “但你不是。”他笑着说。

  “哼!我又不是要跟他比赛,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够了。”

  “围棋的道理很简单。”他说。

  “简单?”我不禁怀疑。

  “简单的东西,偏偏是充满哲理的。每个擅棋的民族,也有不同的风格。韩国人亦步亦趋,日本人计算精密,中国人大而化之。傅清流的布局,是以虚幻莫测见称的。”

  “你说得像武侠小说一样,我愈来愈不懂了,怎么办?”我焦急起来。虽然说这个访问不是光谈围棋,然而,对方既然是棋王,我不认识围棋,似乎不是太好。

  “你的访问是几点钟开始的?”韩星宇问。

  “黄昏六点钟。”

  “要不要我来帮你?”

  “可以吗?”我喜出望外。

  “但是,只限于围棋的部分。”

  “太好了!做完访问之后,我请你吃饭。”

  他笑了:“想不到还有报酬呢!”

  “我不会白白要你做事的。”我说。

  “我也不会白吃。”他说。

  “当然不能让你白吃!”我打趣说。

  “认识你真好。”我说,“所有我不懂的,都可以问你。”

  “我并不是什么都懂的,只是刚巧会下围棋罢了。”

  “我连象棋也不会。”我说。

  他瞪大眼睛说:“不可能吧?”

  我尴尬的说:“我不喜欢下棋,这有什么奇怪?”

  “那你有什么长处?”他问。

  “我的长处就是知道自己没有长处。”

  “着倒是一个很大的长处。”

  “就是了。”我说。

  “我对下棋的兴趣也不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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