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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不下心又不嫁,不嫁又纠缠不断,哼……李蕾做出受不了的表情。

  李蒨讲完这段话似乎冷静多了,手帕折了又折说:

  “还是小蕾你好命,从小就有王御浩,有钱有势又是心里准备喜欢的人。”

  “我才没有准备喜欢他呢!他那么老,和小哥差不多。”李蕾立刻抗议:“拜托二姊以后不要再乱讲了,我根本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咦?姆妈和大姊不是常带你到王家玩吗?而且王御浩和佑钧是哥儿们好朋友,他也不时到家里来,你们算常碰面呀!你是不是太害羞了?”

  “我就是不喜欢他,小哥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李蕾强调。

  “呵,瞧你个儿都快比我高了,还是不解人事的小孩儿性哩!”李蒨扯扯她及耳的学生发,笑说:“那些女朋友呀,要家世没家世、要财富没财富,全当好玩而已,他是不会认真的,他要娶的终究还是你这种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李蕾讨厌这类话题,灵光一闪冒出很超龄的回答说:

  “就像你和袁大哥吗?你不想嫁给他,又跟他约会,也全当好玩而已吗?”

  李蒨瞪着妹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才说:

  “小孩儿性,还真冷酷没心肝,侮辱我美丽的爱情!”

  车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李蕾掀开帘布角,露个隙缝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个家庭表面上光鲜亮丽,站出去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否每个人都快乐,又是否彼此了解呢?

  沉湎于晚宴票戏麻将的父母,在达官贵人中打转的大姊,在美国开始外交官生涯的大哥,婚姻恋爱举棋不定的二姊,专注学校活动很自我的小哥……大家的交集似乎很少,见了面匆匆招呼,行色之中又潜藏多少秘密?

  而李蕾最幼,看来最没事,但父母兄姊也不全然了解她。

  比如王御浩,自从记住他的名字后,在相遇的场合自然会多留意他两眼。

  一个文质彬彬、老成持重的男孩,说他英俊好看都没有错,但她还在扮家家酒玩捉迷藏的时候,大四岁的他已经随侍爷爷身侧谈论国家大事了,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再加上家人常拿王御浩来嘲弄她,无聊的玩笑变成心上的压力,在他面前就越发慌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全,最后干脆躲开省事……

  到家门口,三轮车吱地煞住,正要付钱的李蒨猛想到说:

  “被你一气竟然忘了取修改的新鞋,明天要赶两场宴会,今晚不试穿软,到时咬脚就痛苦了,再去鞋店吧!”

  李蕾怕二姊路上又提袁克宏和王御浩这两位烦心榜首人物,连忙说下去。

  “爸蚂去听戏了,阿娥又放假,你不可以一个人在家。”李蒨摇头,因为么妹几乎不曾落单过。

  “我都已经十四岁了,怎么不可以?”李蕾抢先一步跳下车。

  “好吧,反正我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李蒨也想自己静一静。

  “对了,二姊,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期〉正在西门町上演,我可以找几个同学去看吗?”李蕾又追着三轮车问。

  “周末的西门町很乱,你还是在家好了。”李蒨说:“天母有个私人俱乐部要放映〈罗马假期〉,我去帮你拿几张票:要不然,和国际学舍的孙伯伯商量一下把片子借调过来,到时包下整个场地请全班同学观赏,不是风光又舒服吗?”

  “但有时候,就是故意要享受那种拥挤赶场的市街热闹,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吃着烤玉米、鱿鱼丝、猪血糕……这样看电影别有一番不同的趣味呀!

  李蕾想再央求时,三轮车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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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大门就发现橙色姬百合花盆斜斜倾倒,泥土洒出大半。

  正要开口叫人,才想到老刘被大姊请去砌花坛,李蕾只好蹲下来自己整理。这是她去年亲手栽种的,今年发了两倍的花苞,不免就仔细留心些。

  “噗滋”一声左脚误踏污水里,把白色皮鞋都染黑了,正要喊阿娥又想到她请假了--怕弄脏客厅的地板没人清理,李蕾小心翼翼地由厨房边门绕进去。

  嘴巴好渴呀!脱了鞋袜,擦净双手,由新买的电冰箱取出苹果西打来消暑。

  晚上做什么呢?

  期末考还有三星期,她不是那种在乎功课的人,成绩别太难看就好;倒是学期末的派对很重要,学校几个风云名单上的女孩都各显身手拼比人气,看谁办得最好、请的人最多,又可昂首阔步到下个年头了。

  二姊说的天母私人俱乐部或许是个好主意,有电影、游泳池、烤肉架、大草坪、小舞台、西洋唱片、吉他手……到时大家不抢着来才怪呢!

  李蕾倒不特别爱玩,时间长了还容易疲倦,比较喜欢像一只猫般慵懒地坐在高高的地方,看每个人在她的布设下开心嬉闹,享受众乐乐的感觉。

  “李蕾很冷傲。”有人因此说。

  是吗?有什么好傲的?每到公众场合她的四肢仿佛有丝线吊挂着,自动做出最高雅尊贵的动作,心和脑落却在很远的地方,事实上是好累呀!

  爸妈兄姊在则好多了,只要偎在他们身边微笑,凡事就可不费劲打发过去。

  她走到饭厅,看桌上有没有一向为她留来当点心的奶油蛋糕。

  明亮映墙的阳光突然消失,室内暗了下来,一股湿气扑面来,似乎有下雨的迹象;自从十岁偷钱关书房那次以后,李蕾对这种黄昏阴雨天特别敏感。

  某处传来模糊的窸窣声,乍听之下以为是远天滚雷。

  但再一次响动时,又像屋子里老鼠的走窜声……纸门沿着缝拉开又关上。

  啊,老鼠可不会关门的!李蕾屏住呼吸僵立原地……是小哥吗?但他今天学校有重要的篮球决赛,天塌了也不会回家……难道是小偷?

  愈来愈觉得屋子里不止她一人,李蕾脸上的血色慢慢消失,怎么办?该不该转身就跑?

  纸门又更清楚地移动着,这回还辨出是书房的那一扇,但这时辰有谁会在书房--李蕾双手捂住嘴巴,脑海闪进的是那幽缠多年悲鸣不已的痨病鬼!

  这一吓可非同小可,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此一桩!

  双腿软到几乎站不直,今天偏巧落单一次,会不会那痨病鬼逮着机会来找她当替死鬼呀?

  可不能束手待毙,快点想……大蒜、狗血、十字架、观音像,哪一样有效?

  “噢--”惨了!脚步声正往餐厅方向走来,屏风晃了晃--

  说时迟那时快,尖叫声由喉间逸出,她本能地拿起身旁的红木漆金四角长花架,往飘进来的影子砸下去,用尽吃奶的力气,人也向前扑倒。

  惨嚎一声,那影子抱头躬腰,难忍剧痛地跌撞到墙壁。

  李蕾定睛一看,竟是……竟是……

  “我流血了!”那影子……不,那人摊开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只如此,额头还流下停地遮了眉毛眼睛,再沿鼻翼脸颊滴到白色衬衫上。

  “还不快拿毛巾来止血!”那人对吓傻的李蕾说。

  李蕾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奔到浴室把所有毛巾抱来,往那人头上盖去。

  “为什么打我?”那人龇牙咧嘴说。

  “我……以为是鬼。”李蕾的脸白如寒月,惊骇到透明。

  怎么会是他呢?天底下谁不好打,怎么偏偏去打到王御浩?此刻他血流如注地倒在面前,可比见鬼还糟几百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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