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你在做什么?”尹桃花心里的不安愈扩愈大。
他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不问的。”
“我没答应你。”
“好,不说这个,我们先坐下来,待会儿就会来放人了。”
“真的吗?”立刻有人问道:“小兄弟,你施了什么法术?他们怎么会吓成那样?我们真能出去?”
“我没有法术,我只是说说道理罢了,大家记得等一下出去后,赶快回家。”
还有人想问他事情,他却是盘腿而坐,抓住桃花的手,低头把玩,不管别人讲什么话,全部置若罔闻。
尹桃花也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她知道阿楠什么都行,可事情还是透着诡异,而且他捏着她的手,好温柔、又好激动,就像刚才亲吻她的感觉……
“阿楠……”
“什么都别问。”
她不解、不明白,只能猜他或许也在害怕,于是便偎紧了他。
感觉她温暖身躯的安慰,他无言地拿起她的手掌,放在颊边轻轻摩挲。
不到两刻钟,牢房外头传来急促的官靴橐橐声音,还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眼睛花了是不是?”
“不是,小的亲眼所见,绝对没有错!”
“你要是敢弄错,叫我们到这里触霉头,回头就砍了你的头!”
“呜……就是他!”牢头来到牢房外,颤抖地指着朱由楠。
朱由楠眼一抬,扯出笑容,很好,知府、巡抚、指挥使、按察使、总督都来了,为了庆贺他封王,大家这些日子才见过面,不怕没人不认识他。
“吓!”几个大官瞧见牢里的人物,立刻软了双膝,扑通跪倒,嘴巴啊啊啊了老半天,眼睛发直,就是说不出话来。
“叫什么!”朱由楠怒斥一声,“我人还在牢里,喊出我的名号,你们是要我被打死吗?”
“快呀!快开门!”总督立刻呼喝。
“我不走,等牢里的人全走了,我才走。”
“爷爷啊,下官拜托您快出来啊!”巡抚拜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
“开锁快点!”朱由楠盯着牢头的动作,又望向对面牢房,冷冷地道:“不只这间牢房,所有大牢的人,全放了。”
“爷爷啊!”按察使哀号了,牢房没人,他还管什么狱政?
“你们不放人,我就不走,有本事的,去找我父亲。”
“呜呜,不行哪!”要是让福王知道他们关了小王爷,不只掉了乌纱帽,恐怕连项上人头都会掉。
“今天抓的、昨天抓的,不管是什么时候抓的,全部都放了!”
“可是……”知府结巴地道:“这里面有贼、有不纳粮的……”
“不管了,就算是小贼,也已经被你们关成老贼了。”朱由楠义正词严地道:“宁可错放一二,也不愿错关千百。锁全开了吗?”
“开了。”牢头也赶紧跪下。
“大家都出去吧。”朱由楠转过头,面对一群看傻的囚友,微笑道:“赶快出去,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
“啊?门开了,真的能走了?”还是有人不相信,即使囚门大开,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大家又没犯罪,你们快走吧!”朱由楠带着笑意,依然端坐不动。
“哇--得救了!谢谢小兄弟,大家快走啊!”
所有被拘禁的老百姓喜出望外,你推我挤,抢着离开;还有身体虚弱走不动的,也是互相扶持,踉跄地走出大牢。
人群在身边流动,带来一波又一波的凉风,朱由楠放开一直握紧的柔荑,柔声道:“桃花,你也走,回药铺子去。”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尹桃花神情坚定,又回握他的手。
“也罢!”他任她握着,静观人们离去,
“爷爷啊,您可以走了吗?下官为您和这位姑娘备轿,送您回去。”
“人还没走完,我走什么!”朱由楠又摆了坏语气,“小爷我都还没教训你们呢,快给我说清楚,你们怎能路上随随便便围了人,就全部往牢里送?既然送来,也该问明姓名、详查原由,这样乱关一气,也不给东西吃,我差点就被你们饿死在大牢里了!”
“郡王爷教训的是,下官知罪,可是……可是……这是福王爷老人家下的令,他没说放人,下官也不敢放。”巡抚全身的吧肉都在抖着。
“既然是福王府下的令,就由福王府收回,小王的话,就是命令!”
“是是是!”众官员叩头如捣蒜,“郡王爷英明,下官遵命!”
郡王爷?!尹桃花全身一凉,脑袋发胀,松开了她一直不愿放掉的大手。
她原只猜到,阿楠可能是某个大官的儿子,所以大家都要听他的话,但是……郡王爷……是王爷啊!这洛阳城里,只有福王府里有老王爷、小王爷……
大牢里的人都走光了,空空荡荡的像座鬼屋,冷风从门口、小窗、樯缝吹了进来,也从阿楠那边吹来,直接吹到她心底,结成了冰。
她蓦地起身,一步步退开,泪雾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楚她最爱的人。
“桃花……”朱由楠也站起身,一接触她的目光,心都碎了。
“你到底……为什么……他们喊你王爷?”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本姓朱,我叫朱由楠……”
“我不要听!”
她狂奔了出去,跑进寒天冻地里,却不知道要跑往哪个方向。
明明想知道真相,但怕听了真相,她又会承受不起。若是不听、不知、不拆穿,那么,阿楠还是阿楠,过了今天,明天他又会来药铺教她念书、带她出门义诊,然后,他们会成亲,离开洛阳,一起行医,一起抓青蛙,看桃花……
不是这样吗?为何一下子变得天高地远?甚至他不只是王爷,而且还是作恶多端的福王府的王爷。
“大胆民女!竟然冲撞福王爷的轿子,不想活了吗?”
不知道撞上什么,立刻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扭,扳到身后。
“痛……”好野蛮!好不讲理!她痛得掉下泪水。
“放开她!快放开他!”朱由楠从后面赶来,急得大叫。
“小王爷!这民女差点惊扰了老王爷,小的抓她治罪。”
“我叫你们放开她!”朱由楠寒着脸,直接上前拉人。
“是!”见到小王爷生气了,侍卫不敢不从,立刻放开尹桃花。
“桃花,有没有受伤?”朱由楠心疼地抚上她的肩头。
“别碰我!”她身子一缩,又退后一步。
夜凉如水,寒风吹呀吹,又吹开了彼此的距离,泪眼相对,再无言语。
“楠儿,闹够了没?”大轿停下,侍女掀开轿帘,福王朱常洵让侍女扶着下来,不怒自威。
“父王!楠儿知错,请父王见谅,”朱由楠心惊,立刻拜伏在地。
“下官拜见福王爷!”跟着出来的官员和卫兵全部跪成一团。
“跪啊!你怎么不跪!”福王的侍从指着尹桃花大叫。
这就是拆了她房子的福王?尹桃花用力抹去眼泪,想看清楚这个坏人。
只不过是一个穿了华服的胖老头儿,这人凭什么呼风唤雨,让那么多老百姓流离失所?而阿楠竟然喊他父王?福王就是阿楠的爹?!
不愿明白的事还是明白了,她豁然清楚--初见阿楠一个月后,房子被拆;两人意外在福王府的后巷重逢;说什么落第秀才,住在洛阳读书却不让她知道住处;大官小兵都怕阿楠:还有七王爷封王那几天,他离奇地失踪……
只因为--阿楠是郡王爷,是福王的第七个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