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我买卖外汇。”
“什么?”
“我有消息,这两个星期内的利息升降会相当戏剧化。”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人们不会以为你现在有可能与有资格子闻秘密消息,且市场中人看你大手入货出货,只以为你是孤注一掷,实行成王败寇,第三点……”
杜晚晴还没有说完,顾世均就答:“他们不会跟我的风,谁会冒险押在一个正在狂走下坡者的眼光之上。”
“对。世均,这就不影响持此消息者在市场内运筹帷幄,尽取囊中之物了。一旦消息外泄,以致跟风者众,一块肥猪肉分得几多人?”
顾世均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出神,忽然语塞。
杜晚晴再说:“世均,你帮我的这个忙好吗?”
顾世均垂下头去,他太感动了。
杜晚晴分明地帮自己忙,反倒转来说求自己帮忙。风尘红粉,胸襟足可划船。
“佣金可不许你算了,如果你信任我,我的投资额,赚了是二一添作五,输了呢,你分期还我。”
杜晚晴把消息与支票一并交给顾世均,且多添一句:“如果你想赌大一点,你有这个自由,且去准备吧!”
那就是说,顾世均要趁机把更大笔钱赚回来,本钱就得自行筹措了。这是公道而且是维持他面子的事。
顾世均接过了支票之后,还有点犹疑。
晚晴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必狷介?”
“好。我替你办妥去。”
这以后的两个星期,外汇市场风起云涌。炒家买家完全没法子想象得到银行利率,会暴升暴跌,于是都跌破了头的多。
一买一卖,当然是意味着一赢一输。这一次当然是大众亏蚀,而一小撮有内幕消息的人盈利可观。
杜晚晴独个儿捧着饭碗,收看电视新闻。
金融司宪跑出来澄清谣言,说:“市场内的外汇买卖大起大落是司空见惯之事,那是炒家的所作行为,完全不可能是利率起降的消息外泄。这阵子利息忽高忽低,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无人能证实这位政府的发言人所说的是真话抑或假话,包括杜晚晴在内,也不可能确实地知道有人走了内线,布力行是穿针引线的中间人,把一大班有财力的商贾连系到有政治势力的极高层当权派跟前去。
布力行是最得宠的那位司宪最得宠的一位高官,众所周知,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杜晚晴按熄了电视遥控,她深深地叹一口气,想:“又有多少无知无辜的群众被蒙在鼓里,把血汗钱都押进去了。”
现代式的欺压良民、敛尽民脂民膏,手段还真厉害,简直是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惟一还说得过去的是,一般安分守己的市民根本不会赌,至于那撮炒买外汇者,也叫愿赌服输了。
杜晚晴忽然的心灰意冷,她感触到世界的不公平。
风水轮流转,总应该轮到她有损失才成,怎可以如此的风生水起下去?
就让父兄做那一门金融生意吧,惟其做这种小生意,才能有机会贴补大户,为她杜晚晴偿还一些无形而有实的欠负群众的债。
杜晚晴咬一咬牙,写了三百万的支票,交给花艳苓,说:“叫爸爸与哥哥善待你。我要他们知道若不是为了你,他俩决不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花艳苓落寞地答:“我在出嫁之前,你外祖母曾苦苦劝我,有些人是不晓得感恩的,别以为你跟他捱半辈子,他就会感谢,他只会认为你其实可以贡献更多。晚晴,你这又何必?”
“未到黄河心不死。妈,你我都一样。”
“三百万能玩两、三个回合吧,之后,又是六百万,千二万,只有倍数上升,不会忍得住手、忍得住口。”
“算了,妈妈,拿得来,花得去。”
“对极了,就是为了这个思想,汝母一度一贫如洗。”
“好日子不是终于来了?”
“女儿,那么,你自己的好日子呢?”花艳苓叹息着,“你就快二十五岁了。”
“老了,是不是?”晚晴逗她母亲。以一个欢松的笑脸遮掩她内心掠过的惶恐。
二十五岁,对于一个正常人家的小姐言,正是花样年华,前程似锦。
然,已经在风月场中翻过无数跟斗的红粉佳人,就似已经接近人老珠黄,零星落索的时候了。
焉能不惊心、不动魄?
就算对欢场再嫌弃,确曾在其中有过覆雨翻云、运筹帷幄的好日子者,总算是一番功勋业绩,自有千般的不舍、万样的无奈。
这份心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花艳苓。
她拍着女儿的手,问:“你生日那天爱吃些什么,我给你好好的准备?”
“妈,别张罗,我今年生日不在本城度过。”
“要到哪里去了?”
“北京。”
花艳苓没有追问下去,知道女儿一定是“出差”了。
许劲要到中国京城走一趟,只为安排在北京与上海两地开设分行一事。
把杜晚晴带在身边,是最佳的劳军节目。
许劲跟乔继琛、荣浚杰的出手有点分别,总的来说,他没有乔、荣二氏般阔绰。
然,面子和家势攸关,也不好让花国里头的红员见笑。看在商政界朋友眼里,也是失礼的。故而,许劲最喜欢运用他的权力与影响力,让杜晚晴得益,当成现金支票般使用,实行双方受惠,各不拖欠。
要邀得杜晚晴跟自己外游一周,所费不菲。然,代她安排了借贷限额,这个人情就足够令许劲心安理得的与美人同行,享受一个公私兼顾的愉快假期。
且许劲想,带杜晚晴到北京去,还多一个安全保障。那儿没有名贵时髦的衣饰可买,肯定可以省一大笔。如果到欧美名城去呢,同来的美人儿嘱咐名店把大包小包的礼物送上酒店来,那账单是认还是不认好呢?真是可大可小的一回事。
许劲一向很能管得住他家里的老婆,所穿所戴所用都极之普通。老是那句话:“我们银行家是保守的老派人,你别扮得花枝招展地陪在我身边出席盛会。”
于是许劲夫人的行头看上去并不怎么样。本城的明眼人实在多,谁的家底有多少,人人心里有数,就算那许夫人全身只得一只金钢的劳力士手表算是最名贵的饰物,都无人敢瞧她不起。这就更令许劲振振有辞,省下一大笔夫人的置装费。
然,世界总是一物治一物,把许劲弄得服服帖帖的不是杜晚晴。晚晴是个从不勉强客户多出分毫的人。
许劲至大的克星是他的独生女儿许秀之。
这位名媛,年纪极轻,一年四季的衣饰全部购自法国与意大利。连名厂货都嫌杂,埋怨本城内的有钱太太小姐多,几万元一袭仙奴与佐治亚曼尼,都被穿成俗套普遍,像上班的常服似的。她最作兴说:“老头子银行里那几个女性副总裁,都晓穿那些牌子,我若不亲自跑一趟罗马与巴黎,跟设计师商量着订购一些比较别致少有的服饰,怎样成?走在人前,怕真要失礼父亲那银行主席的身份。”
每季用信用咭买的服装费,是银行顶级职员的年薪。许劲肉刺到三番四次要停止支持女儿的信用附属咭,始终不忍出手。
故而,对于女人购物,许劲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上北京,是安全得多了。
杜晚晴这次随行,固然是交换条件,既已受惠,就得回报。然,第一次返回祖国,实在使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