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说:“谢谢你的晚餐,美酒佳肴,妙舞笙歌,玩得不亦乐乎。”
“你开心就好。”冼崇浩这么说。
“开心,我开心的。”杜晚晴忽尔像个小女孩,不住地点头,“我今晚没有喝太多酒,是不是?”
“是。”
他俩都在这一刻抬起头来,望着对方。
冼崇浩伸出手来,轻轻地为杜晚晴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那天晚上,我喝醉后说了些什么话?”
“你真的要知道?”
“对,我要知道。”
“你说:”冼崇浩,不要来骚扰我,我并不属于你,我并不属于任何人,甚至并不属于我自己……‘“
杜晚晴一把掩住了冼崇浩的嘴,哀求:“够了,够了,别说下去。”
冼崇浩将晚晴的双手捉住,抱在胸前,问:“为什么不能属于我?为什么不能属于你自己?”
杜晚晴猛摇着头。
冼崇浩把她双手一拉,顺势拥她在怀,看进那乌溜溜的瞳眸深处,要探索她的秘密似的。
杜晚晴赶忙闭上她的眼睛,企图将秘密关住,不得外泄。
冼崇浩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像一些细碎的小雨点,吻在杜晚晴的眼皮上,并且在她的耳边说:“听过睡公主的故事没有,再不睁开眼睛来,我就要……”
“不!”晚晴睁大眼,轻呼。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为什么如此漂亮?”
晚晴摇摇头。
“让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的眼睛代表了你说了很多很多心里头的话,而那些话都是极其感人而动听的。知道吗?女人用眼睛说话,迷人千百万倍于用她们的嘴巴。嘴巴,最适合的用途,并不在于传情达意,而在于接收讯息。”
当杜晚晴情不自禁地再关上了她的灵魂之窗时,冼崇浩也情不自禁地深深吻了下去。
阳光灿烂地洒满大地,万物茂盛得令人难以置信。
生命有希望的人,看到与感触到的都是良辰美景。
早起的杜晚晴觉得所有眼前景物人物,都美丽得令她惊叹与晕眩。
真要感恩,上帝赐予她生命,让她活在可爱而多姿多彩的人间。
杜晚晴开始过另外一种生活。
一种前所未有的,身心都灵跃舒坦无愧无虑的生活。一整天从起床开始直至再进梦乡,每一分一秒都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干活。
那个目的就是要跟冼崇浩相亲相见。
晨早的第一件事,是等冼崇浩从他办公室摇电话来,问:“起床了没有?”
答:“起床了。”
然后就拟定当天的计划。
如果冼崇浩没有午膳之约,杜晚晴就会驱车到中区去,跟他一同吃午饭。
他们到过陆羽茶室,坐在硬绑绑的卡位内,吃美味无比的点心。
只是绝少在地下一层,因为那一层很多金融银行界的巨子有长期座位,免得碰见面,多生枝节。
也到过皇后大道西的一家唐楼内吃会所式潮州菜。那麻蓉水晶包的味道,冠绝本城。尤其水晶包由冼崇浩夹到杜晚晴的碗里去,甜味更浓。
有几次,冼崇浩干脆嘱杜晚晴买两个饭盒,二人躲在办公室内,相对着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呢,只要能推得掉应酬,冼崇浩一定把杜晚晴约到外头去吃饭、跳舞、散步、看电影、谈心。做齐初入情场的情侣所会做的一总事。
杜晚晴这阵子似乎已把她的工作摈弃,把她的身份埋藏起来。
生活上的烦恼与喜悦,都已开始跟冼崇浩分担分享。就在这一天,冼崇浩看得出在言谈之间,杜晚晴稍稍分了心,便会得问:“有什么难题?”
晚晴展颜一笑,道:“原来瞒不过你的法眼。”
第三卷
第一节 天公若然造美
“并非我功力深厚,只不过你愿意流露罢了。”
“我今天接到母亲的电话,原来弟妹各有求学上的难题,不肯跟我们讨论。”
“什么难题?你不是说,又晴与再晴的功课顶棒,不用你们操心。”
“不是功课问题。”晚晴稍为停顿,才再解释下去,“又晴怕是交上了女朋友了,那女孩子是在美国留学的。又晴便突然向母亲提出,要转校到美国去,不留在本港念完大学学位。”
“不是只差一年就毕业了吗?何不稍缓,申请到美国去念硕士。”
“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又晴只是不肯。看样子,他如此坚持,怕是情根深种,不能自已的具体表现了。”
“啊!”冼崇浩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这就怪不得了。我可要站到又晴的一边去,世界上不应有情以恕己,理以律人之事,对不对?”
杜晚晴娇媚而愉悦地白了冼崇浩一眼,自明所指。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成年人思想成熟,晓得自控,还在求学阶段的少男少女,恋爱会令他们分心,怕影响学业。况且,也不过是相差那一年半载,何必如此猴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该有人支持又晴才对。”冼崇浩仍然很轻松,很俏皮地说。
“要真是如此紧张认真的话,母亲要又晴把那女孩子带回家里来见面,他又不肯。”
“男孩子脸皮薄,怕难为情,且说到底还是走在一起的初步阶段,不能怪又晴。”
冼崇浩刚说完这活,就接触到杜晚晴奇怪的一个眼光,当即解释:“你知道我家里没有亲人,连带大我的姨母都已于年前过世;否则,我定会带你回家去,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杜晚晴嗔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现今跟你谈的是小弟的事跟我扯上了边?”
“好,好,你继续说。”
“没有什么好说了,总之母亲既担心又不悦,完全拿又晴没有办法。于今看来,只有让他在暑假后转校至美国去。”
“没有什么大不了,在本城念书,成绩标青,到世界外地,更易名列前茅。有女朋友在身边鼓励,调剂生活,反而精神扎实。我认为这难题并不算严重,少担心。”
“我也是这么劝母亲。比起再晴来,又晴的情况还是可以让我们接受的。”
“这就是说,再晴的问题更令你们忧虑?”“可不是,她要辍学,跑到社会上头做事。”
“才不过是中学毕业生,且成绩一等,好可惜杜晚晴不住地点头。
“有问她原因吗?”
“母亲问过了,她不肯讲,只说她要尽快独立。”
“你去劝过她没有?”
“平日,小弟小妹功课紧,上学又去掉老半天,没有太多跟我见面的机会。假日呢,我又多应酬。看样子,也得腾一天半天出来,跟再晴好好地谈一谈。”
“就选个星期天吧,我们一齐把再晴与又晴带出来,一人对付一个,或许会有成绩。”冼崇浩这样建议。
“你愿意见他们?”杜晚晴问。
“为什么不?见面是早晚间事。你家人口众多,容我逐个击破,更加有把握。况且十大以小为尊,先容我拜见再晴与又晴好不好?”
这番话是太甜美了,说罢,趁杜晚晴笑得整个人身发软,冼崇浩就把她搂在怀里,宝贵得像捧住—尊观音似的。
杜晚晴午夜梦回,暗暗细想:三代花魁生涯应有个了断,厄运必须终止了。
冼崇浩跟高骥、杜一枫完全不同,既无世家子的浮夸,亦没有怀才不遇的坎坷,他是有光明前途的正经人,可以带领着晚晴以丰富健康的精神与正常足够的物质,过梦寐以求的安乐太平日子。
杜晚晴每一想到这儿,她就偷笑。
冼崇浩的安排与打算,已见端倪,且自小弟与小妹身上开始。再下来,有一日当她领着他去看望外祖母与母亲时,两老不会不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