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晴只拿眼一瞪,就像发出什么有效的讯号,乔继琛慌忙地揪起了凌东山,说:“醉了,醉了,别再胡搅,不如归去。”
所以说,要杜晚晴心肯意愿地奉侍的贵客,双手奉赠的除了金钱,还要一份诚意。这是杜晚晴的坚持。
她或许没有资格做义正辞严的判官,但总有足够的自由作出自我的高贵选择。
杜晚晴跟其他行家最不同的地方,正正是柳湘鸾与花艳苓的教诲:“做任何一个行业,都必须拿出你的诚意来,要求对方予以尊重。如果买卖的其中一方,有觉得委屈,不论是认为物无所值,或贱价求售,成交是一面倒的话,就别做这种生意算了。”
故而,杜晚晴花帜下的交易,不但客人满意,毫无怨言,且,她绝不肯接纳任何一个漠视她自尊的客人,像那个凌东山,就是一例。
杜晚晴就是如此这般的借了顾世均为晋身阶梯,以她个人独特、超凡、出尘的性格,让自己的旗帜,在花国中飘扬,芬芳万里,笑傲江湖。
泡在那一池温暖的水内沐浴,舒适得令杜晚晴不住地回忆往事,直至浴室的门,被人轻叩着,她才从迷惘中转醒过来。
晚晴站起来,赶快穿上浴袍。
很奇怪,不知从哪时开始,杜晚晴从那金光灿烂的浴缸站起来之后,她总是垂下了眼皮,快快地把自己那美丽得难以形容的肉体包裹起来,才抬眼往跟前的一大片镜子望去。
醉涛小筑的装修,是荣浚杰专用的一个法籍室内设计师路易·尚保罗为她效劳的。
当时,荣浚杰曾问杜晚晴:“路易跟你在一些应酬场合见过面,谈过几次话,他完全能捕捉你的形态,甚至个性,去设计出一间配合你整个人气氛的房子来。但,仍然要求跟你详谈一次,把他的计划与概念相告,诚恐你有异议。”
“不用了,”杜晚晴非常认真的说,“对于专业人士,应予信任。他的表现关联他的声誉,一定比我还更紧张。而且用人莫疑,疑人莫用,我不打算班门弄斧。只一句话,他赚我的钱,就得交出我意料之外的满意货色,责无旁贷。”
第5节 他不会主动找她
荣浚杰一把将杜晚晴揽进怀里去,说:“晚晴,你知不知道,这份坐言起行的坚持与固执,迷死多少人?我敢向你保证,醉涛小筑的室内设计一定令你满意,否则荣氏辖下的生意,路易休想再染指。”
果然,路易·尚保罗的功夫一等一,完全是背城一战的激励所致。
因为他知道,如果杜晚晴一脚踏进醉涛小筑,只要眉头略为一皱,他在本城的青云大路就要立时三刻变为羊肠小径了。
几许公子王孙,金马玉堂式的人物穿梭其间,杜晚晴小姐的喜恶褒贬,必然不径而走,路易·尚保罗的招牌一旦蒙上污点,他丧失的就必定不只是荣浚杰一家的生意。
醉涛小筑于是成了路易·尚保罗的心血样板,设计与手工,都矜贵幼细,有型有格,一经杜晚晴微笑认可,赞美之声就不绝于耳。
杜晚晴不是不喜欢主人房内的浴室设计,只是在未搬进醉涛小筑来之前,每天沐浴之后,都不会站到镜子前去。现今的这个室内设计,浴缸被镜子环抱,只消一抬头,就活灵灵出现一个艺术家雕塑出来的漂亮女体似的,不知怎的令自己不安,甚至微微晕眩。
因此,她不自觉地养成了这个习惯。
惟其身体一被遮盖了,晚晴就立即恢复那种自在自若自豪自尊的神态,整个人像捆了金边似,发亮发光,完完全全是个高贵无瑕的女神。
晚晴推门走出浴室,只见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窗打开了,白纱帘在风中微微动荡。
她知道谁来了。
晚晴走到露台,轻叫一声:“继琛!”
乔继琛回转头来,刚刚看得见晚晴伸手拿掉了缠在头上的那条毛巾,一头乌亮的长发立即柔和地自头顶散到双肩上来。
那个动作所营造的画面与气氛,诱人而感动。
乔继琛心上一牵动,迫不及待地就冲上前来,紧紧地抱着晚晴,狠狠地吻了下去。
“晚晴,总有一日,我要独自把你据为己有。”
乔继琛这样说,语调是肉紧而诚恳的。
这样的一句话出自一个财雄势大的男人之口,实在深具威力,有本事把很多女人慑服。
只有杜晚晴是例外。
她—直坚持零沽,不作批发。
最低限度不肯把专利权出让。
母亲花艳苓回想她在杜老志最红的日子,跟杜晚晴说:“不知多少个大老板要求把我收藏于金屋之内,只要我开一个价。同行的姊妹,多个都有此经验。结果呢,一两年安定日子过去之后,被抛弃了,又得重出江湖。那东山复出的声势就差得太远了,徒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恶名。”
对。
男人的心不可信,浪迹欢场中的男人更不可信。
谁不是一个短时期之后,就生嫌了。
这与女人的变质无关,最晓得保养的美人儿的专利权,就是肉在砧板上。
正如柳湘鸾当年对高家大少说:“要我的长期服务,除非娶我。”
高骥说:“我讨厌你跟那米业的叶老头子泡在一起。”
柳湘鸾笑:“直至目前为止,叶老板对我的尊重,跟你的表现完全一样。”
“好,那我就娶你。”
成呀!只有名媒正娶才能把自己身与心的专利权全部过户到男人的名下去。
江湖上太多急着上岸的欢场女人,杜晚晴目睹她们的际遇,早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引以为戒。
她太明白,任何人长胜的法宝只有一个,保持实力,且保持距离。
没有人敢说杜晚晴不是声色艺全,没有人敢说自己有本事把杜晚晴据为己有,不让其他人染指。
惟其这种情势得以持续,她自然会魅力四射。
杜晚晴轻轻地推开了乔继琛,挽了他的手,步回睡房去。
“外面的风大,有点冷。”晚晴说,“进来,我们坐到小偏厅去,我叫女佣特备了宵夜汤水,陪你喝一点,好不好?”
“晚晴,你怎么知道我会回转头来看你?”
晚晴笑,坐到沙发上去,答:“刚才的那一局沙蟹,如果我帮错了你的忙,你必会来找我算账,如果我帮对了呢,你又会忍不住跑来问我,为什么能洞悉乾坤?”
“你看,如今是前者抑或是后者?”
“我相信是后者。”
“如此信心十足?”
“只看你们走时,个个红光满面,露尽了大功告成的表情,就能猜到一二。”
“晚晴。”乔继琛惊问,“你说我们?”
“对呀!是双数,不是单数。”
“何出此言?”
杜晚晴优悠地转一下眼珠子,说:“你在揭底牌之前,不是给各人抛下了一个询问的眼光吗?如此大数目上落的一盘游戏,你紧张看的不是那最后一张牌,而是布力行以外各人的面部表情,只表示两个理由,其一是最后一张牌并非成败的关键,因而不值得你的关注。其二,决定输赢,只在于另一个计划的进行与否,而合伙人定是在场人士。”
乔继琛哈哈大笑。
“晚晴,你的聪明远远在我们估计之上,不得了,不得了。”
“多谢赞赏。”
“那么说,你刚才替我把牌推了,就是肯定我的牌其实是赢布力行的了!”
“是赢是输根本不是问题,反正你们已决定赢了当输扮,输了就更名正言顺。故而,我才敢替你推了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