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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是在建煌集团大门口站着等候一班女同事一起去午膳的小图,她笑嘻嘻地抓住了身旁的一个女同事说:“看,我们赛小姐跟谢先生走在一起时,真的活像一对童话故事内的璧人!”

  这么巧,此番说话给左思程听进耳里,脸上更添一重苍白。

  明军在车内是正襟危坐的,也由于她根本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话题打破她跟谢适文之间的沉默。

  还是谢适文先说话:“谢家的人是否吓怕了你?”

  他竟这样子问,明军有些少忸怩;然,仍旧保持了镇静,淡然地说:“怎么会?”

  “那天,舍妹和庶母的行为是真令我们尴尬的。”

  “你们?”

  “对,我和母亲,你当时没有留意,其实我们刚一起吃完午饭,父亲要赶回地产公司开会,只我和适元陪她们走到百货店内买点零碎杂物,女人好像任何时刻也有东西需要买似的!”

  “对你来说,应属喜讯,否则百货店如何经营下去?”

  “你会不会是个例外?”

  奇怪对方有这么一问,语气声调都在告诉赛明军,对方的含意是友善而且迹近恭维的。

  赛明军微垂着头:“做什么事也要讲资格,我是卖花之人插竹叶。”

  “各有动人之处而已。”

  对方竟有此话,不期然让明军的心牵动一下。

  她想起了小图刚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悄悄拿眼看一看这位谢家公子,倒没想到,成了一刹那的四目交投。

  原来他也正在望她。

  明军快快的收回眼光,慌忙的抓着一个话题,说:“听说你有两个妹妹。”

  “对。两个妹妹,性格上是天渊之别,你应该先遇上别一个,对我们谢家人就会多点信心。”

  “为什么老是这副语调呢?”明军忍不住问。

  “我怕你已对我们有了偏见。”

  “下属从来都不可能有这番资格。”

  “你在工作上的表现一向信心十足,为什么对人际关系如此看淡?”

  “处事易,做人难,这是我的感觉。”

  “感觉有时会错,不可以一竹篙打尽一船人。”

  明军再没有答,她心里想,富贵中人,凡事风调雨顺,哪里知世情之变幻、人情之冷暖。

  跟这位太子爷分辩下去,又有何益。

  他们仔细地巡视完华园广场之后,又到扩建的东翼走了一遍,商量着初步的各个计划。之后,谢适文看看表说:“我们怎可以为公事而废寝忘餐了,现今腹似雷鸣,到快餐店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赛明军诧异地说:“你不介意?”

  “为什么呢?我在外国多年,每天中午差不多都泡麦当奴与家乡鸡,实在奇怪本城的人哪儿来这么好胃口,连午饭也要鲍参翅肚。”

  明军笑出来,第一次她平视这位老板,觉得他纯直爽快得可爱。

  快餐店客满,一个座位也没有,谢适文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到别家去?”

  “倒不如买了便当,跑到外头公园里去吃吧!”明军这样一建议,谢适文立即附和。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抱着,直走向沙田那近几年才兴建的公园,面对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倒是一身轻快、一心舒畅。

  二人选了树荫下的一张游人憩息的长凳子,坐下来,分吃着那两大包食物。

  谢适文狼吞虎咽的吃饱了,竟抱住那一大杯可乐,舒适地伸长了腿子,肆意欣赏园中景致。

  “香港能有这么宽敞的地方让市民大众享受,真是太难得。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你能走得动,所以才出此言。香港有五百多万人非与此城共存亡不可。”

  “你会走吗?”谢适文突然关切地问。

  “你意思是移民?”

  “嗯,你会吗?你考虑过吗?”

  “我根本是加拿大籍公民。”

  “啊!这么说,你可以在此长居,直至香港有变,甚至变到你无法忍受时,才作归计。”

  “可以这么说。”

  “那我可放心了!”

  说了这句话,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冷凝,还是谢适文大口大口的啜吸可乐的声音,调协了过分的寂静。

  然后,他补充说:“香港人材外流,情况严重。”

  “是的。”赛明军是这样应着,不期然又加了一句:“可是,人材再缺乏,还是有某个程度上的人浮于事,适合的人与适合的工要碰在一起是很难的。”

  “这是你的感慨?”

  “这是事实。”

  “不管是人与工,人与人亦复如此。”

  还没有等赛明军答话,谢适文又补充:“这可是我的感慨,当然也是事实。”

  赛明军觉得这位上司老实得出奇的可爱,她对他嫣然一笑。

  阳光自树枝树叶之间投射下来,使赛明军的笑容更添一重光彩与一番温暖,缓缓地荡过谢适文的心。

  谢适文实在有点情不自禁地瞪着赛明军,发了一阵子的痴呆。

  明军觉得不好意思,说:“我们回去了吧,我带你穿过公园的正门走出去,正好欣赏到一对好对联。”明军忽然又天真而轻松地问:“你的中文程度还可以吧!”

  “我想是可以的,虽是自小读洋书,还能念得出很多首唐诗与宋词。”

  “那就好,你会得欣赏那对对联。”

  赛明军带头,走回公园另一边的大门入口处,正好镶嵌两句对联:“两岸都成新市镇,四时犹带旧风情。”

  明军说:“是中文大学一位教诗词的讲师何文汇博士题的。听说,他是个现代才子。”

  “才子是额外吸引女孩子的,是不是?他们清高、雅致,不比从商者伧俗。”

  赛明军想了想,笑着答:“我们是同道中人,却不知是附和你好,抑或提出抗议?”听了这个回答,谢适文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他笑得开朗,宛如头顶的阳光。

  钻进车里后,两个人似乎越谈越投契。

  沙田隧道的塞车情况严重得很,无端端呆在车子内个多小时。

  赛明军频频的看手表,谢适文问:“你有约?”

  “是的。”赛明军点点头。

  “非要迟到不可了,你看我们才过了沙田第一城,已经被前列车龙堵住,动弹不得。”

  “那真糟糕!”明军的确焦虑。

  她这一急,把刚才二人谈话的好兴致都打断了。

  “能够给对方一个电话,通知他有关塞车情况吗?”谢适文建议。

  “不能,没有用,他一定等得不耐烦。”明军是很自然的这样说着。

  她,并没有刻意地留神看谢适文的表情。

  当明军东张西望地以这个动作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时,偶然瞥见谢适文那张绷得紧紧的脸,她有一点点的愣然。

  绝对是心上一个没由来,无法解释的意念,驱使她作了如下的解释:“对方是个小孩子,他不懂得塞车情况,也不谅解。他只希望我能准时接他去参加一个小朋友的生日茶会。”

  赛明军如此一说,对方整张脸立即挂下紧张讯号,改悬轻松神态。

  谢适文说:“如果我们可以有一架直升机,那会多好。”

  “多谢你的关顾。”

  “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明军不期然地提高了嗓子问。

  “你觉得我言过其实?”

  因这一问,明军反而显得腼腆,不知如何回应。

  倒是谢适文落落大方地说:“我们现今是同舟共济的两个人,身为男的自然应该肩负起解决困难的责任。即使无计可施,也应该有一份诚意。”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好了。

  赛明军差点要鼓掌。

  然,她控制着心头那热烈的赞许,只以一个开朗的微笑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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