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明军哑然,她瞪着左思程,完全无法记忆,当日怎么可能爱上这个男人,爱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没有比发现自己原来曾与虎同眠更恐怖、更难堪。
她无法敢赌这一铺,是事实。
然,这些年来,最艰难彷徨的日子都已经挨过去,别的没有得到手,却养就了一点不屈不挠的顽强斗志以及骨气。她已不再轻易屈服。
赛明军用一甩头发,带一点倔强的口气:“你的心迹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你其实也不需要嘉晖。以此为托口借辞而已。”
“很简单的交换条件,你不要谢适文,我不要左嘉晖。从此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思程,前几天,当你对着我说那番话时,你的心怎么想的?你不觉得自己虚伪至应该羞愧?”
“明军,我其实跟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分别,今日手上得来的一切都不轻易,岂容放过?”
“甚至不择手段?”
“如果你没有选择,一样会走同一样的路。”
“不,左思程,你错了。世界上值得争取的事物很多,保障自己无愧于心,是最要紧的。”
“午夜梦回,我不心惊胆跳。”
那就真正言尽于此了。
赛明军说:“思程,让我好好的考虑。我答应,我会尽早给你答复。”
左思程临走前抛下微带恨意的眼光,充满了极多的不信任。
可是,赛明军没有再理会他,她在左思程踏离家门时,第一件火速要做的事,就是紧紧的抱住儿子。
“妈妈,妈妈!”嘉晖显然是吓着了,因而乱叫。
“妈妈,请告诉我,那人是谁?他不会是我的爸爸吧?请他以后别再来我们家成不成?”
赛明军点头,答应着。
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一直以来,孩子千祈百拜,会有一日见着自己的父亲,如今见着了,却落得这个收场。
左嘉晖,自己的乖孩子,注定是个无父的孤儿。
赛明军开始度日如年。
她把工作时间表重组,差不多尽量避免回建煌写字楼去,不是在本城各区巡店,便是跑到谢氏地产去,跟那几位负责建筑沙田百货商场的主管,研究清楚各项需要。
其中一位叫叶展坤的,专责建筑材料与商场配件的采购,这天,他笑盈盈地递给明军一份报告,说:“请赛小姐过目,我们已在打价之后决定要这些设备的材料,你看看有什么不适宜的,通知一声,我们好更改!”
赛明军一翻内容之后,就说:“这些都是你们的专业,我没有意见。”
“那就请赛小姐签个字,证明你同意。”叶展坤再加解释:“你同意了,会递到上头去给谢先生再批,通过得比较容易,他对你有信心,我们因此需要你的支持。”
明军笑着签了字。无可否认,这些天,对谢适文避而不见,真是心上有着无比的牵挂,连有旁的人提一提他的名字,都令赛明军既惊还喜,下意识地软化。
这就是爱情了。
明军不是不知道、不明白。几艰难才盼得这份心上连连牵动以至于适体舒畅的好感觉,跑回来相依相伴,可又是一瞬即逝,好景不长。
自有千百重的舍不得。
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复左思程才好?
跑去征询徐玉圆的意见,是不管用的。
徐玉圆恨不得剥掉左思程的皮、吃掉左思程的肉,她必会主张硬拼。
何必要两败俱伤呢?左嘉晖的而且确是左思程的骨肉,她不会把儿子交回他父亲的手上,并不等于一定要借此关系,连累到左思程在谢家的地位动摇。
正如她不再爱他,却不表示这就要害他了。
至于谢适文,那是缘也分也。
谁叫自己生就一条不会生活在温室中的命,还有什么话好说?苦苦朝这方面挣扎,徒挫志气,徒添伤感而已。
与其两败俱伤,何不就让自己曾爱过以及如今深爱的两个男人回复他们正常的生活,发展他们健康的感情,不必为自己有缺憾的人生所牵累。
走得远远去吧!例如加拿大!
这些年,再艰难辛苦,明军都没想起要回温哥华去。然,如今的这个念头一生,但觉苦涩万千,是证明自己太太太走投无路了吧?
精神压力再加上工作劳累,赛明军回到家去时,差不多想一开门,就把自己抛落床去。
然,这一晚,情况非常例外。
明军拿出门钥来,开了大门,就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不只一个,有男有女,是黄妈把小兰和嘉晖带到家里来玩耍吗?一定是吧!
如果事情不是如此峰回路转的发展,让她赛明军平静地生活下去,那会多好。
她的一份粮,足够把这间小公寓买下来,身旁有好邻居,万一钟点女佣芳姐真的移民不干了,添一个菲佣,抑或重托黄妈,都是可行的。反正嘉晖生性。总之,安安稳稳的营生下去就好,怎么要一场重逢,一番邂逅,又把已上轨道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女人为爱情、为浪漫、为天长地久、为曾经拥有,付了多少?真的难以估量。
想着,走进客厅去,不错是小兰与嘉晖在玩模型玩具,闹得震天价响;然,陪着他们的不是黄妈,而是谢适文。
明军微微一愣,只能说:“我不知道你来了。”
“如果我预先让你知道,怕就不会让我来了。”
明军没有答话“你这几天在逃避我?”
“没有。工作忙。”
“对于蜜运的情侣,漫天烽火,都不成相见的阻力。”
明军眼眶蓦地温热,要推却这段情缘,原来比她想象中难。
“妈妈,谢叔叔来给我们砌模型,是我叫黄妈开门给他的。”左嘉晖对谢适文的熟络与亲切,并没有任何人指使,是他自发的,只为谢适文对孩子有诚意。
一个能如此获她俩母子之心的人,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真是谈何容易?
“好好的跟我们相聚一个晚上?”谢适文说。
明军低下头去并不即时作答。
“只这一个晚上,我明天一早便走!”
“什么?”明军慌张地抬起头来,望着适文问:“你明天走?走到哪儿去?”
“走到十万八干七里外的地方去!”
“真的?”
“不骗你。”
明军的眼泪忍都忍不住流泻一脸。
“看,”适文一边为她揩泪,一边说:“你要骗自己,那有什么办法,还好有意无意的逃避我。要不是我这几天为了远行而忙,早就不会放过你!”
明军一时间还未弄清楚什么一回事?总之,她一听到谢适文要走,心就狂跳不已,太觉着舍不得了。
“明军,父亲要我回美国去签署三藩市的一幅地皮发展的合同,很快就会回来。这几天,我要你心平静气地想清楚,把可以阻碍我们相爱的烦恼事都抖出来,来个清盘运动,待我回来,高价收购,然后毁尸灭迹,从此天下太平。”
明军忍不住破涕为笑,问:“你要去多少天?”
“大概七、八天的样子好不好?我尽快回来!”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适文,我怕。”
“怕什么?是怕的话,就把你也带在身边,一起赴美好不好?”
明军只是摇头。
“为什么?”
“这儿的功夫还多,况且芳姐要到加拿大去一个月,日中更乏人手照顾嘉晖。”
“情况发展下去,你要当心,我就快会妒忌起晖晖来,拿他当作情敌看待。”
明军笑:“你不会,你是疼他的。”
“你不会怪我吧?实情是我更加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