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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页

 

  谢适意抱起小嘉晖,疼了一疼,才放他回到地上去。

  不但谢适文消瘦,明军也憔悴了。

  情到深时,不能自拔,只有朱颜损。

  明军躺在床上想,还有几天便要踏上征途了。

  加拿大的岁月是无奈悲凉肃杀寂寞?抑或还会有奇逢?

  明军轻叹,心里头嚷:罢!罢!罢!

  真的够了,受够了。不要再给她任何一个白马王子,她宁愿长久当平静勤俭的灰姑娘去。

  不为什么?只为恋爱太苦涩。短暂的甜蜜,换回长久的哀痛,得不偿失。

  已经一而再,绝不要再而三。

  此生休矣。

  房子是一片静谧,只因徐母有牌局未回,玉圆今天晚上说好了要晚一点才回来,有事做。这阵子,玉圆的事也真多。很多时明军想候她收铺回来,说上两句话,都总是等不着。

  人的悲哀与无奈,说多少有多少。当你最需要人陪伴之际,平日最有余闲的一位,都忽然之间忙碌至分身乏术。

  命运之神一定比嘉晖还要调皮,专爱跟人开玩笑。

  蓦地,明军听到轻微的呼叫声,带着哭声。由小而大,由迷糊而至清晰。

  她吓得立即下床,冲到嘉晖的房间内,亮了灯,呆见儿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动,额上的冷汗早巳把一头的头发弄得湿腻,紧紧的贴在头皮上。那原本红润的小脸蛋,现今变得紫白。

  天!什么事?

  明军慌忙冲过去抱住了儿子。嘉晖不住地哭,说:“妈妈,我肚子痛,我肚子痛!”

  痛在儿身也痛在娘心。

  赛明军一时也慌了手脚,这才发觉自己在儿子有难时,可以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她一边安抚嘉晖,叫他别哭,一边慌忙地找手袋里的电话簿,寻出了谢适意医生的电话号码,立即摇电话去。

  接听电话的人说:“谢医生还没有回家来!”

  赛明军像在茫茫大海中不住泅泳,以为可以抓到一根浮木,谁知只是幻觉。

  她气馁地问:“谢医生会在什么时候回家来?”

  对方答:“怕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了,现在已经十点有多。请你留下口讯电话,让我转告好不好?”

  “请谢医生一回来了,就摇我这个电话,或可否请她马上来出诊。我的孩子突然间嚷肚子痛,哭闹不停!”

  留下了电话地址之后,明军再紧紧抱住嘉晖,情况一点好转都没有,孩子的手简直冰冷。

  “很痛,妈妈,很痛!”

  明军六神无主,又冲到厨房去,在药箱内寻了一些驱风油,给嘉晖擦在肚脐左右,依然无补于事。

  明军没有办法,只好抓了一件外套搭上。快快撕了一张日历,写上数字:“玉圆、伯母、谢医生:现我送嘉晖到跑马地医院急症室去求诊,你们有便请赶来赶来。

  明军字晚上十时半“

  然后,明军拿张薄被卷着儿子,抱住他一直冲落楼下,抢到一辆计程车,直赶医院。

  医院的门诊部在晚上是最旺的,密密麻麻的塞满人,个个都有如热窝上的蚂蚁,老想争先恐后,不甘不忿地要轮队等候。

  明军被儿子的呻吟声搅得肝肠寸断,她宁可代替孩子受苦受难。

  明军在心内祷告,保佑嘉晖切勿出什么事。她赛明军除了这个孩子之外,现今已一无所有了。

  时间在热切的等待之中是最缓慢的,像蚂蚁爬行,令明军浑身都不好过。

  谢适意晚上少有应酬,这天只为有位老同学移民之故。回到家里来,第一件事冲入哥哥房间去,探望她这个最关心、最偏爱的病人。

  谢适文兄妹俩从来都相亲相爱,只为性情相投。

  两人自小就跟谢适元格格不入,小谢太为了他们孤立适元,屡屡在谢书琛跟前告状:“分化孩子这一招最令人讨厌!切肉不离皮,说到底是亲兄妹,为何要杯葛适元?”

  其实不是的,孩子喜欢跟谁相处,谁又勉强得来?

  谢适文斜躺在床上看书,见了适意,问:“谢医生,晚安,良家妇女夜归,是不是蜜运了?”

  “我敢?看你蜜运完之后,变了这副样子,我还会领教?不,敬谢不敏了。”

  “你又来取笑我,伤害我的弱小心灵,令我百上加斤,怎么你的医德如此要不得?”

  “怎样?今天有何进展?”

  “爱人依然未有下落。”适文摊摊手,将沉痛化作无奈,再变为挖苦。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的病情。”

  “谢医生呀,你不是一早就戳穿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吗?”

  “怎么急得来的?很多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刚说到这儿,女佣叩门进来,把张字条给谢适意,说:“有位赛明军小姐来电,说有急事找你,她的孩子突然不适。”

  “什么?”

  整个人跳起来的是谢适文,而非谢适意。

  不消一会儿功夫,他们按址赶到,在大门口看到明军的留言,便又直趋医院。

  “开快一点!”适文催促负责开车的适意:“老早说,让我来开车。”

  “兄长,迟到好过没到。”

  “没想到她仍在香港,只是故意回避我。为什么?为什么?”

  适文用力的捶着自己大腿。

  “老天?你如此力大无穷,可以兼职按摩。”适意说。

  “你还开玩笑?”

  “不开玩笑又干什么呢?反正三分钟后就要大团圆结局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赛明军的儿子常去看你。”

  “谢先生,我医务所几百个病人,要不要把他们的档案抬回家来,让你看清楚,能否找到失散的私生子之类。真是的!”

  汽车才停下来,谢适文就跳下车,也不等妹妹,直奔急诊室,就在那守候处,见着了一脸苍白、颜容憔悴的赛明军。

  赛明军紧紧抱着哭泣的儿子,才抬起头来,差不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吓呆了。

  “明军!”适文只喊了这一声。

  赛明军就已整个人崩溃地哭倒在谢适文的怀抱里。

  一个抱紧一个,三个人拥作一团。

  多少天来的难耐相思,在这一刻得到补偿。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心照不宣。

  明军在再支撑不了的前一秒钟,寻回了谢适文她不可能再逃避他了。

  谢适意赶到了,明军才挣离了适文的拥抱。

  “孩子怎么样了?”

  适意一探孩子的额和腹部,按一按,问:“是这儿痛吗?”

  嘉晖哭着点头。

  “是急性盲肠炎,我去安排他入院,要立即施手术了。”

  “有危险吗?”

  “放心,小手术而已,只是事不宜迟。”

  谢适意向医院打了招呼,然后对适文说:“你陪着赛明军在这儿办入院手续,我们先把孩子送上病房去,你们随后再来。”

  谢适文点点头,轻拥着明军的肩,站到柜位旁边去。值班的姑娘把病人住院表格递给明军,说:“请填妥资料交回给我。”

  明军接过了表格和适文递来的笔,写上了左嘉晖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地址,再下来,有一栏,是父亲与母亲名字。

  明军咬着下唇,忍住了极大沉痛,她在父亲姓名的一行填上了“左思程”三个字。

  写完了,抬起头来,泪眼迷糊,仍看得见如阳光般灿烂的、肯定的笑容。

  他看儿子走了进来,先把那副眼镜拿了下来,很温和地说:“坐!”

  谢适文坐在老人家的对面去,静候训话。

  谢书琛很习惯有什么事,就把家人叫进他的书房去,当他雄霸着这张黑色的大公案时,加添了一种判官的气势,更能慑得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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