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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越早,挑得越精,盈利的机会越高,这是无庸置疑的。正如玉圆所说:“买货像打架,正牌的为口奔驰。”

  这以后,玉圆就再没有让明军跟她去取货了,免得孕妇被人群推推撞撞,出了什么意外。

  赛明军不但对玉圆感激,对群姐也着实尊重,因而,在时式那个乐富商场分店内工作,精神上是愉快的。

  一天,当明军与玉圆在午膳时间过后,才捧着饭盒吃饭时,她忽然生了感慨,停住了筷子,怔怔的望住神情愉快的玉圆。

  “干什么呢?累得不想吃饭了?”玉圆问。

  “不。我只是想,这阵子我原来开心得多了。”

  玉圆笑:“人生本来就应该快快乐乐过的。”

  赛明军点点头,她和玉圆之间,有的是不言而喻。但望将来孩子出生,都会有玉圆这般明亮而积极的性格。

  而徐玉圆是第一个看到左嘉晖出生的人。

  她坐到明军的床边去时,还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嚷:“我在婴儿房外看见孩子了。天,你猜他像谁?”

  这么一句无心说话,其实钩起了明军心头重重的恨事来。

  孩子会像谁?像左思程无疑。

  玉圆说:“简直难于想象,且难以解释,怎么孩子会像我呢?明军,我是认真的,并非要占你什么小便宜。大概是这几个月来,老是对着我之故吧!你仔细的看着,孩子脸如满月,眉是粗眉,眼是圆眼,鼻子像一颗大大的扁扁的痣,嘴唇红红润润,微微嘟起来,很见性格。”

  明军听着玉圆的这番叙述,也不由得不笑了起来。只为对方那种真挚得令人无法不接受,不感动的洋洋自得,有效而具体地代明军把心内的快慰表露出来。

  左嘉晖无论如何都算是在有亲友期盼与爱宠之下出生的。

  徐玉圆重施故技,塞给她母亲几百元,说:“明军给你替她煮一些补品。我已经是不肯要这些钱了,她只是不肯,说麻烦你老人家奉侍她已很过意不去,不能再要你出钱出力!”

  徐母先把那几百块钱塞进小荷包里,然后就说:“你跟明军情同姊妹,还计较这些吗?我担保收了她这几百块钱,给她弄的补身食品必在千元以上。所谓你好我好,礼尚往来,玉圆,你妈不是个贪图小利的人。”

  玉圆拥着母亲的肩,说:“谁说你是了?人前人后,我都说你是个合情合理的好妈妈,明军对你的尊重,更是有目共睹,是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没有人会知道徐玉圆做人处事的深度,远远超乎她的环境及教育之上。

  始终是一半慧质天生,另一半是她从小就爱捧著书看的薰陶所致。

  左嘉晖一直由徐母兼带,明军的一份粮全部开开心心地放到徐母手上去,毫无怨言。

  可是,有一天下午,当店里的生意稍静时,玉圆就一边给自己开杯即饮咖啡,一边对明军说:“群姐前几天向我提起你。”

  明军正在开箱把新置的货色挂起来,又把折得太皱的放在一边,以便等会熨好再上架,听玉圆这么说,忽然紧张起来,问:“她对我有什么意见了?”

  玉圆失笑道:“神经病!你太敏感。”

  明军说:“是的,但,我需要这份工作,极之需要。”

  玉圆把一杯咖啡递过去给明军,说:“别忙,坐下来歇一歇,我有话跟你商量。”

  “是的,经理。”明军轻松地说,取笑她这位似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明军,其实我并不够资格做你的上司。”

  赛明军一愣,跟着有点着急了。她原只是开挚友的玩笑,言出肯定无心,怎知道听者有意?

  明军想,除了襁褓中的儿子是她的命根之外,她不可以没有了徐玉圆。

  这一大段苦难日子,只她一人确切地扶了自己一把。

  “玉圆,我只是笑话一句,并无他意。”

  玉圆笑了起来,道:“你并无他意,并不表示我也并无他意。说实在的,明军你不能在此屈居一世。”

  明军吓得什么似,急急放下了咖啡杯,问:“是群姐向你说了些什么话?”

  “是的。”

  “天?”

  “你少安毋躁,她是好意的。”

  任何一个老板要更换下属,也不可以列为恶意。

  明军一想起前些时,四处见工的凄惶,就会打冷颤。

  “群姐的确十分欣赏你。上个月,我们一齐开会研究如何可以在业务上加强招徕之术,你建议我们每一间商场的小店都加设改服装的服务,收效之大,竟在群姐意料之外。”

  当时,明军作此建议,是因为他们做的是中下层的平民阶级生意。人们的购买力有一个限度,时装变幻无常,单是西装裙的长短就够令人头痛。动辄就得拿去裁缝处修改,根本就没多少人会买账,因此而扔掉,更是可惜。于是明军作了这个建议。

  有些人或许会认为,加强了修改衣服的服务,等于削弱了购买新衣的机会。

  明军未敢苟同,实在,把那批要修改衣服的顾客引进店里来,她们会趁便瞄一瞄新货。爱美是女士的天性,不忘旧不等于不贪新,兼收并蓄是最好不过的。

  明军的这个揣测,证实准确,非但修改衣服的生意其门好市,售卖新衣的数量亦有增无减。

  玉圆说:“群姐很认真的为你想过,真是念过书,见过世面的人在工作上容易举一反三,融汇贯通,若然这种人材,留在我们时式店内发展,的而且确是浪费。”

  明军急问:“群姐不要我在这店里做工了?”

  赛明军对于失业有莫可明言的恐惧,她顶着肚子到处求人雇用的那段日子,凄苦的情况,令她每每走出墟楼热闹的中环,都活像踯躅于四野无人的荒山野岭;若不是太阳猛烈得似火地烧着了自己那一身干枯的皮肤,就是横风横雨,无情地打得她遍体鳞伤,隐隐作痛。

  她不能再走回头路,过往的灾难太恐怖。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

  怪不得赛明军诚惶诚恐,她家里头现今还有黄口小儿待养待育,以致成人。玉圆拍着明军的手:“别慌,别慌!群姐只是想把你介绍到别家规模大一点的公司。你看你,慌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呢?玉圆。”

  “环境帮一个人壮大成长,也会使一个人颓缩委靡。明军,再在这小小店铺呆下去,你就更不能提起勇气往外头走了。请重拾信心,明白那条才是你应走的路。”

  “可是,你呢,玉圆,你不是在这儿安分守己的过活。”

  玉圆哈哈大笑,说:“我?我怎么同你呢?”

  “为什么不同?‘’”来,来,你跟我来!“

  徐玉圆拖着明军的手,走到服装店的长镜子面前去。

  “你仔细的看看我和你的分别,就知道了。”玉圆跟明军并立着:“你看,徐玉圆,人如其名,珠圆玉润得离了谱,矮小的身材,长满一身肉,一张脸,无无谓谓,马马虎虎的堆齐眼耳口鼻,从横面看,根本瞧不出轮廓来。可是,你自己望清楚自己!”

  镜子里的明军,一头乌亮的长发,挽了松松的马尾,眉弯、目明、鼻挺,小嘴玲珑,那张脸,不施脂粉,仍可以清明地透出酡红,皮肤嫩白到似晓得叫人眼看手勿动。

  那高大而圆浑的身材,没有在不应该肥的地方多一些脂肪,也没有在不应该瘦的地方少一分肉。

  玉圆说:“要一个陌生人来猜,我们两个人,谁是一子之母,单看身段,一定以为是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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