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天沉思整日整夜,绝对绝对地不敢轻敌。
这些年,几许滔天巨浪,汹涌而至,他之所以能依然富贵不绝,权势犹存,有一个秘诀,就是宁枉毋纵。任何发生的事,必从一个最恶劣的角度着眼,做足御防措施,与此同时,留意反扑机会,赶尽杀绝,寸草不留。
对于庄竞之,更要心狠手辣,提高警惕,有备无患。
杨慕天抚心自问,也太知道曾经做过什么事,如何地对不起庄竞之了!
当然,杨慕天尽量记忆清楚往事,抛弃庄竞之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狠心。以后,她会不会从那班蛇头的口中,晓得如何被出卖,仍是一个疑问。
杨慕天有一份挥之不去的自信,他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女人的克星。谁个不是遇上了他,就默默地俯首棉臣的。
以此推论,他又宽心地想,就算有人在庄竞之身边造他的谣,亦未必凑效。因为他可以有口咬定,是蛇头撒谎。在庄竞之的心目中,他当然比起流氓更具说服力。
对,杨慕天精神为之一振,还是那个万试万灵的方法,一于看成任何指责都是人家造的谣!
这么多年以来,他害人无数,不一样在社会上有名誉有地位。无他,把所有的对自己不利的传言,都看成是人们妒忌他的成功而生的是非就好了。
只有那些由他真金白银拿出来做社会公益的善举,他才半推半就地承认下来,让坊间传颂。
就是如此,他得以屹立不倒。
故而,对出现庄竞之一事,他决定推搪得一干二净,反正对方要寻人证物证,亦已荡然无存。
要借口,简直易如反掌。若庄竞之有日提出质问,三千个凄凉故事,都已在他杨慕天的心上早早打好了腹稿,任择其一,一于把它说得天花乱坠。
女人还是容易瞒得过的。
然,这并不表示自己对庄竞之就没有戒心了。
这个女子可以用如此特别的方式出现,立即就跟自己交上了手,当然的非同凡响。
杨慕天准备了交代过往的故事,只不过是减弱庄竞之的报复动机而已。并不能置自己于绝对安全的境地。
今日的庄竞之,能够以十二亿去竞投罗氏家族的巨宅,等于说她的势力实力,跟自己已是并驾齐驱,或可能更在自己之上。
杨慕天要如何才能平地一声雷一柱擎天地笑傲江湖,他心知。
亦即是说,庄竞之一样武功盖世,内力深厚,才敌得住五湖四海的风浪,脱颖而出,立于颠峰。
轮不到杨慕天不提心吊胆!
当然,也不必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杨慕天,经过一夜思量,心上大致有了方向,也就先按兵不动。
翌日的财经版,全部大字标题,刊登罗氏巨宅与地皮以完全出人意料的价格售出,新买主的身份,是庄竞之。
根据香港拍卖行发表的新闻稿,透露庄竞之是庄氏集团主席,集团生意对象是全球优质地产及各类有价金融投资,大本营在美国纽约。
一个全球龙蛇浑集的、首屈一指的财经名城,自有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大财团在运筹帷幄,翻云覆雨。
至于庄竞之本人的来龙去脉,只字欠奉。
杨慕天手下费尽心思地查探出来的结果,也只知道庄竞之的财务支持,来自菲律宾国家银行与中东国际银行。
杨慕天的行政助理施震明,为此而立即联络到两间银行主持个人银行服务的副总裁,进一步调查庄竞之的底蕴。
对方当然拒绝透露庄竞之以及庄氏集团名下的资产数字,再深厚的交情也不能兑换职业道德,然,两间银行的负责人都极给施震明后台的面子,非常诚恳地答:
“庄小姐绝对有资格斥资十二亿购入罗氏巨宅。那数目,不至于是她名下资产的九牛一毛,但她拿出来置业,的确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再老实一句话,庄小姐并未提出向我们银行要借贷。其实如能做庄小姐的按揭生意,简直是求之不得。”
这番说话已足够证明庄竞之的确富甲一方。
杨慕天把资料记在心上,不动声色。
永盛集团上下人等都在这些天额外小心工作,谨守岗位,怕有不测风云,把自己卷进旋涡之中,殃及池鱼。
人人都知道杨慕天未曾输过。
这一交,肯定摔得他面目无光。
实情是,杨慕天心情欠佳时,未必向下属发泄,只会找一些轻松的玩童以调剂。
他这天干脆在下午股市收市后就离开办公室,叫司机把自己送到粉岭的高尔夫球场上去,旨在打上两三个回合,好松弛神经。
人的运情真奇怪,这阵子杨慕天连球赛都连连败北。根本上打不出水准来,原本自己一向维持的高尔夫球成绩是距离标准杆十六而已,这天呢,完全失去控制,差点比撞手神的初哥还要差。
杨慕天气极了,掉下球袋,立即驱车回市区去。
汽车上,他接电话到袁素文的住宅,说这就要到她家去吃晚饭。
收藏袁素文的金屋正正在山顶,是一连几个单位的相连平房,都作复式设计,每单位价值千万。
袁紊文能有这番架势,可想而知她在杨慕天心中的地位。
车子开上山顶时,又触动了杨慕天的心事。
他想起了雄踞半山的罗氏祖居,想起自己在这住宅的争霸战上失之交臂,当然更无可避免地想起庄竞之。
杨慕天心想,且往好处看,那庄竞之的出现,来必是祸。从来,她都是自己的命中福星,可能久别重逢,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必悲观,只要小心就可以了。
抵达袁素文家,晚饭已经预备好了。
袁素文静静地陪看杨慕天吃饭,完全的不多话,
她素来如此。
杨慕天本是最讨厌那些口若悬河,牙尖嘴俐的女人,只觉得那是本城堡需要控制的噪音之一。他就是爱袁素文的沉静。
就连自己的妻卢凯淑,也不是爱讲话的人,一般的木讷。
只是比起袁素文来,妻子太过严肃古板,不及素文,无可无不可的有种非常吸引的韵味。
一直以来,身边不断更换的美女都属于艳丽华美的一类,像鲍参翊肚,吃多了会腻。反不及一碗稀粥,天天放在跟前,也吃得下。
这个比喻相当适当,卢凯淑是白饭,不可缺。袁素文是稀粥,常存而且更易入口,其余走马灯似的各式莱肴,则轮流上场的女人。
然,今晚,一定是心情怪异,他觉得稀粥既不能饱肚,又淡而无味。对于其他美食,可又掉尽胃口。
杨慕天的确烦躁。
袁素文看在眼内,又不说什么,只嘱咐女佣:
“收起来吧,换上一些水果来!”
杨慕天忍不住问: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袁素文微微扬起左眼的眉毛,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问,你要人关心吗?
杨慕天更有气在心头,
“统共是白白养了你们,既不能解我烦忧,又不能分我顾虑!养一头狗,主人回家来了,还晓得摇头摆尾!”
袁素文呷了一口热茶,并不作问。
她心里一直想,天下间不会有易打的工,一定程度上的冤屈气还是要受的。
自己不是没有打过工的人,现今已算万幸,没有旁的同事要相处,只这仑老板,间或会口出狂言,肆意凌辱人家的自尊。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要慎防的背后冷箭。
至于自尊这回事,自己看得重呢,就会出现,看得不重,根本就似有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