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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都说三十而立,现代人三十之后更是条条大道通罗马,只有盛颂恩知道,自己再不寻找出路的话,前面彻头彻尾就是死胡同。

  盛颂恩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宝荣内担任业务推广见习生。

  第一个业务会议,开在九时十五分,所有业务部的人都齐集到会议室去。会议由资料研究部的头头主持,把昨晚伦敦收市的港股价格作了报导和分析,同时讲讲目下的政治气候,各种主要外汇的走势,最主要是交流各人听回来的市场消息,有哪一只股票传被收购,推测其可能性等等。

  主持人和与会中人都处理和反应得头头是道,只有盛颂恩丈八金刚,老是摸不着头脑,急得一脸通红,又不敢做声。

  “万事起头难。”

  会议结束后,走在颂恩身边的一位同事自动开口安慰她。

  对方姓江,同事们都叫他江仔。

  第23节

  颂恩像茫茫大海中抓住一块浮木似,对江仔格外好感,慌忙回答:“我初入行,真的诚惶诚恐!”

  “三年前,我也是你这副模样!”

  “要多少时候才毕业?”

  “单是毕业没有用,做股票要成精,才有前途!你不能只希冀合格的成绩!”

  “那么……”

  “这行业像搓麻将,易学难精!要看你是否性近!”

  颂恩点点头,说:“我会努力。”

  盛颂恩果真过了十分繁忙的一日。

  连中午都跟在江仔屁股后头,与江仔的一个大客户,做果栏生意的徐先生一起吃午饭。

  老徐是经营生果批发生意的,未发迹前是江仔一家的邻居。江仔教导颂恩:“做股票有一样好处,香江之内,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客户,先从个人客户服务开始着手最容易,当你熟悉了买卖股票的手续与投资股票的基本法则时,就联络各路英雄,生意自会滚滚而来!”

  盛颂恩很留心地听,这个江仔大概年纪还比她小两三岁,义不容辞地当上导师,循循善诱,很能把握要门,将学生的心思纳入正轨。

  那老徐显然不是个刁难的客户,午膳时间,老是听江仔把几只看好的股票向他推荐,到头来,只一句话,都任凭江仔替他拿主意出货入货。

  盛颂恩其后忧心戚戚地请教江仔:“不知要学到哪一天,我才能像你这么有把握地向客户推介股票!”

  “一眨眼的功夫便成,真的,不骗你!”江仔把一份资料研究卷成一个卷筒,轻轻地敲在颂恩头上:“你必须先对自己有信心,客户才会对你有信心!先学习大市走势,普遍向好的话,不妨选几只当年业绩不俗、长线投资都会有可观利息回报的蓝筹股,极力向客户推荐,准错不了!跟客户讲话,切勿犹疑不决。”

  “如果股市偏软呢?”

  “那就劝客户忍一忍手。总之一句话,将心比心,自然言出真诚,再加日积月累的专业经验,你必会成为一位好经纪!”

  颂恩开心得差点想拥抱江仔。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业务部的经纪全都要在每天开会,聆听最新消息,就为有资料可跟客户交代,作为当日营运买卖的一些指标。

  股市在三时半结束,交收部仍然闹哄哄的,江仔说大概要忙至晚上七时多才能下班。股市最畅旺的那段日子,宝荣的交收部有过七十二小时未能下班的纪录。

  范兆荣原本想格外优待外甥女,把一间小小办公室腾空出来,供颂恩使用。其后往深一层想,要她认真而有效地了解行业生意,最好放她在营业部的大办公厅内,让她有机会接近群众,耳濡目染,连股票经纪作兴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之下讲粗言秽语也知得一清二楚,才易融化,而成行业内的一员。

  颂恩兴致勃勃地坐在她的第一张办公桌上,翻开了资料研究部派发给个人客户经纪的各公司业绩报告,开始细读,拿笔做好笔记。

  跟着她开始盘算,要给什么人摇电话,以建立起她个人的客户网。

  将那私人电话簿翻出来细读,把可以一试的亲友表列出来,竟有几十人。

  颂恩将他们归类,可一起三数个见面的、必须单独会谈的,都在记事簿上划下记号。她打算先摇电话给各人,闲谈几句,互道近况,然后相约见面,或午膳、或晚饭,都编排在两个礼拜之后。换言之,颂恩给自己划定时限,十多天功夫,她就必须学懂如何初步应付客户,甚而吸引朋友成为客户的学问了。

  摇出去的电话,普遍都相当成功,两星期的时间表,早午晚都排得饱满。

  工作告一段落时,一看手表,微微吃了一惊,竟已近八点。

  第一次颂恩觉得时间如此易过!

  走出街上时,华灯初上,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袭上心头。

  又是第一次,颂恩觉得自己有用。

  这么简单而新鲜的感觉,使她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精神奕奕。

  抵家门,她的情绪略略转为紧张,刚才竟忙得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摇给明轩,让他知道自己的去向。上班的人,原来可以如斯沉迷工作,把家事都忘个一干二净!非身历其境,没法体会个中环境心情。

  从前必有错怪丈夫的情况出现,颂恩歉然。

  家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钟点女佣已把饭菜弄好了,留下字条,请他们开动微波炉,便是现成的一顿晚饭。

  刚才骤然在颂恩心上泛现的对明轩的歉疚,刹那间消失了。她想,幸好自己消磨了一整天,不然,坐在客厅角落,日出候至日落,再伸手亮了房内的灯,恍然又是一事无成的一天时,更悲凉、更不忿、更孤寂!

  明轩究竟是仍在呕气?抑或他根本忙?又或者真的已有外遇了?

  颂恩翻来覆去地想,不安的感觉仍然如此清晰地存在着。然,烦躁的程度显然下降。

  颂恩为这个转变,竟然有一点惊喜。

  不是吗?要是明轩仍然为昨晚的事呕气,随他去吧,不高兴那几小时,就是一天了,明早太阳升起来,一上班去,心情就得平伏下来了。

  要真是明轩心仪他那些在公事上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同事,而漠视了自己,从今天开始,他有另眼相看的必要!

  颂恩奇怪,怎么一份工作能令人的精神与思想如此急剧转变!

  她现今最浓重的感觉只是饿和累。

  快手快脚地把一顿饭狂吞到肚里去,泡个热水浴,也顾不了吃完便睡、有碍卫生的可能,头一压到枕上,就浑然入睡!

  跟昨晚,大异其趣。

  明轩呢?其实他今天很早便下班回家。刚好在大厦大堂碰见了钟点工人,告诉他:“先生,饭菜已弄好了,太太可还没有回来!”

  明轩没说什么,开了门,坐进暗沉沉的客厅去。

  情景显然跟他想像的甚有差异。

  明轩昨晚何尝好睡?满脑子胡思乱想,偶然半睡半醒,似在梦里,见到的伊人粉脸,都不辨是盛颂恩还是丁逊君。无端端惊醒了,一额的汗。

  第24节

  今天精神困倦,要处理的公事偏巧不多,人一闲下来,杂念绮思就有机可乘!不是不气恼的。

  汤明轩差不多整天躲在自己办公室内,连上洗手间的次数都减少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在走廊上碰见丁逊君!

  抗拒诱惑最有效的方法,是不见也不碰它。

  结缡近七载,觉得妻子如清汤挂面,淡而无味,可又能充饥。也不是不正常的心态。然,对方有什么错呢?失掉吸引力与新鲜感怎能算罪过?否则,连太阳自东方升起,从西边隐没,都要算一种咎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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