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欣,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吗?”
“不,你不用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你的确有能力做到了。”
“我是为了彼得。”叶帆看着正在怀里抖索的彼得,竟然热泪盈眶起来。
“为了彼得的安危,你尚且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更何况为了你自己毕生的幸福与前途,必然做得到。”
“贝欣!”
叶帆欢喜得与贝欣紧紧地抱在一起。
的确,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叶帆要克服的困难其实不算太难了。拯救小狗的一役让她重拾信心,她在接受威尔逊医生特派的物理治疗师给她循序渐进的训练时,进步得异常快速。正如威尔逊医生的预测:“病人的意志力往往是病例成功的关键。”
就因为叶帆试过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得到,从此就肯大胆尝试了。
三个月下来,叶帆已经能拄着拐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路。
就在一个星期天,叶帆在贝欣和小彼得的陪伴与带领下,走在士丹利公园的草坪之上,享受着那种浑身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温暖,叫她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贝欣轻轻地搀扶着叶帆,关怀而殷切地说:“你累吗?我们可以找张椅子坐下来歇一歇。”
叶帆没有回答贝欣的问题,她只是认真诚恳得近乎凝重地说:“贝欣,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只须加把劲就能成功的事,我竟然会躺着避着而不去尝试去努力,直把很多宝贵的光阴都虚耗掉了。贝欣,从明天起,我到店上帮你干活去。”
贝欣让叶帆坐到公园树荫下的一张椅子上,小彼得老在她们的脚边团团转。
“到店上帮忙不是你第一件急于要做的事。”
“为什么?”叶帆问。
“你有你当前的责任赶紧要负。”
“那是什么呢?”
“上学去。”
这似乎是个叶帆已然遗忘了的名称,慢慢地自远而近地重现在她脑海之内。
“我没有想过我能再上学去。”叶帆道。
“你也没有想过你会从床上爬起来,再自由地在地上走动,对不?不都是一步一步地恢复旧观了。所以说,叶帆,你要好好地念书,重新追赶功课。”
“可是,贝欣,你呢?”
“我?”
“对呀,我能做的事其实你就更能做了,你比我强得多。”
“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我不同你。”
“为什么不同?”
“我需要照顾成记饭店和我们一家。”
“以前没有你,成记饭店一样能撑得下去,不是吗?你已经尽你的所能令叶家气象一新,且挽救了一条没有用的生命,你还要为我们多做些什么呢?贝欣,你该为自己想一想。”
叶帆差点就说出口来的一句话是:“跟在我爸爸后头干活是不会有前途的。”
可是,她怎么样也说不出这么一句直率话来,不是单为怕伤贝欣的心,而是伦常尤在,她是她父亲的女儿,这重尊卑有别、亲情至上的枷锁一直搁在叶帆的肩上,成为沉重至极的负担。
她所有的行为思想都无法解脱这个桎梏。
于是,叶帆只能解释说:“贝欣,呆在成记饭店一辈子是浪费了你的人才,你有潜质可以突围而出。”然后叶帆再加多一句解释:“那时你再回过头来关照我们也不迟。”
贝欣道:“你的这几句话真是对我至大的恭维,也实在是我很大的安慰。”
“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
“那么,我和你一同上学去。”
才这么说,小彼得就在贝欣的脚边吠起来,好像表示它也认同。
直把贝欣和叶帆笑弯了腰。
贝欣这才正经地说:“且看着办吧,我可以辛苦点,晚上腾出时间来念成人夜校,我听电台有这种学校的介绍。”
叶帆忽然醒悟地说:“很好啊,我日间上课,晚上回店里来替你管帐,你便可以有时间上成人夜校了。”
二人兴奋地紧紧地握手为凭,委实是太高兴了。
日子似乎在她俩逐步实现计划中度过。
当然贝欣心里明白,现状决不是她生命旅途上的一个一成不变的模式,在往后必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编排不断发生,影响着她的人生抉择和方向。
总算经历过不少磨难的贝欣,并不害怕变迁与逆境。
正如她对叶帆说:“能够站起来一次的人,就等于他已有了这种摔倒在地也必能翻身的能力了。”
前景再坎坷,前途再崎岖,贝欣还是满怀信心地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做好份内之事,把成记饭店管理得好了,手上多一点积蓄,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下午,贝欣趁店内客人稀疏之际,挽了一大桶的水,到饭店外头洗刷玻璃窗。
有位穿着整齐的中国男人在店门口来回踱步,看样子是在等候车子来接载他的。
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对方就忍不住向贝欣说:“姑娘,这儿是唐人街的成记饭店,是不是?”
“是的。”贝欣答。
“这附近还有没有成记饭店?”
“没有了,只此一家。”
“我约了朋友来接我,总候不着他,真怕等错了地方。”
“这一连几条街都是唐人街,我们这儿是片打东街,你的朋友有没有弄清楚?”贝欣看对方斯斯文文的,故而便热心地提点他。
“这我可不知道了。”对方有点急躁起来,能借个电话用,让我问清楚吗?“
贝欣点头,道:“进店里来吧。”
贝欣从柜位后面取出了电话给那位男子,让他把等候地点跟朋友说清楚。
放下电话之后,男子瞥见了柜台下摆设的香烟档,便道:“你们也卖香烟?”
“对呀,赚外快。”
“那么,给我一包‘三个五’。”
贝欣取出了香烟,跟着,又有点犹豫:“先生,如果你不吸香烟的话,不必为了借用过电话就光顾我们。”
那男子听了贝欣的说话,有一点点的感动,再瞥了电话筒一眼,便说:“你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不贪小便宜,我恐怕你会被老板责难。”
贝欣笑,也随着对方的目光,瞥见于电话筒上贴着的张纸,是这样写的:“如非光顾,借用电话免问。”
贝欣随即会意,便答:“没关系,反正老板不在店内,做生意要细水长流,以后你有便经过成记,真的肚饿了,就请来尝尝我们的小菜面食,蛮不错的呢。”
对方笑道:“这才是做生意之道,难得之至。”
“谢谢你。”
“我是吸香烟的,但其实真的不需要买香烟,因为我们公司是做香烟分包销生意的。这是我的名片,你以后到我们批发部,拿着这个名片说是我介绍的,就会有特惠折扣。”
贝欣接过名片一看,欢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比光顾我买一包烟还要叫我赚得多呢,多谢你,伍先生。”
“不必客气,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好使我交带发行部。”
“我叫贝欣,贝壳的贝,欣赏的欣。”
“姓氏很特别,你是哪里的人士?”
“我原籍上海,但在广东小榄出生。”贝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再看看那位伍泽晖的名片,欢喜地说:“我跟姓伍的真有缘份呢,我外祖母也是姓伍的。”
“是吗?她也是上海人?可能我们有宗亲关系呢。”那位叫伍泽晖的半开玩笑说。
“对呀,她也是上海人,我外祖母的家也在上海经营香烟业的。”
“是吗?”伍泽晖有点狐疑:“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伍玉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