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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有什么关系呢?现今的生活仍是不错的。人不能永远逗留在浪漫至不吃人间烟火的环境内。我奇怪丈夫是个实际的生意人,也会有这些超现实的感情憧憬。

  我耸耸肩,再没有什么话说。

  丁松年似是自语地说:“冯日堂今日向我辞职。”

  我微微颤抖。难怪松年面色有异。

  看样子,这件事跟我扯上了一点关系。也许,男人最受不得老板娘的气,一怒挂冠。

  第12节

  果真如此,我也觉得他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一口闲气,而辞去高官厚禄,这条是什么数?哪个成年人不应该做好好的数口专家?

  我并不打算为了一个容量浅薄的人而委屈自己,白白担承什么责任。

  丁松年望我一眼,看我没作什么表示,便说:“你听见我说什么吗?”

  “听见,我的耳朵极之灵敏。所以,如果有什么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行差踏错,我都会听得到,你好自为之。”

  我还不忘这样子幽他一默,也算是一项警告。

  “我是说冯日堂辞职了。你一点自咎自责都没有?”

  “我?为什么我要自咎自责?为了一个自暴自弃的不相熟男人?有这个必要吗?”

  “你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他这样告诉你的,是吗?若果真如是,他更是一个不值得致歉与同情的人。有关自尊的一切,不宜宣诸于口,只宜心里感受,采取相应行动。”

  “他现在已采取了行动?”

  “谁个打工的不曾试过白白的受一点气?他为何要求与众不同?若是真为我一两个无理要求而使他气馁,这人根本韧力不足,难当大任。若果我的出现只是导火线,喂,丁主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检讨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和那位姓冯的,别好歹拿了我当挡箭牌,试图把罪名套到我的身上,而双双逃情避责于情理之外。”

  我才不管丁松年这么多,扭一扭屁股,走回睡房去休息。

  当晚,我意识到丁松年睡得极不安稳,他在不住的辗转反侧。甚而半夜三更,爬起床,扭亮了床头灯,无端端烧了一支烟,沉思良久,才再重新钻进被窝里。

  为那个姓冯的去留问题,生如此大的麻烦,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或有霸道的表现,然,绝不能在此时此刻风头火势之时认错,否则,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之后,我便不能再大摇大摆到丁氏去为所欲为。而这的而且确是我作为丁松年夫人应享有的当然权益,干么要放弃了?

  不单只是小孩子纵容不得,凡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欺善怕恶。

  我呢,宁愿人家怕我、忌惮我三分,胜过被别人欺负、压榨!

  对丈夫,都必须一视同仁。

  我决不能自投罗网,自承这是件大不了的事,去担心、去处理、去解决。越是这副样子,旁的人越不会放过你。我才不这么笨。

  况且,值得我关顾的事,还真不少呢!例如这阵子要密锣紧鼓的慈善餐舞会。

  在名媛群中,我也算不了是极端热心公益活动的一个人,一年两三次的巨型慈善活动,动员甚众,本城整个官商名气界都知其盛事,若然没有份参与,好像说不过去,我才参加的。

  这最近就要举行的慈善化装餐舞会,为本城贫童教育抚养基金筹款。

  基金本身是不牟利机构,那位总干事叫赵玉如,是位从政府福利署转投基金的社会工作从业员,看她的样子虽刚过三十岁,动静形态已有点显老,见识与阅历可是相当深广的。

  她当了基金的行政主持之后三年,为基金筹募的款项每年都在预算之上。最成功之处在于十分十分懂得用公关手法,把每次举办的慈善活动,催谷得有声有色。擅于以群众去烘托气氛,为渴望出锋头的有钱人家在各项慈善活动中,偏重于贫童教育抚养基金,成绩有目共睹。

  这个举行至今已三年的慈善化装舞会,每年都全城瞩目。

  至于筹委会,都由本城的名媛担任,并且选举主席。今年,这更成为整个游戏的高潮之一。

  本来,筹委会主席名为投票公举,实则是内定的。谁有兴趣当主席,出一次大大的风头,只消给赵玉如关照一声,答应捐一个可观的数目,赵玉如就会在第一次会议上,请其中一位参与的名媛建议,另一位和议,结果多数是一枝独秀,无异议通过。

  今年呢,可热闹了,不单有一位名媛有心角逐主席,好事成双,竟有两位都不甘后人。

  一位是我前些时刚刚见过面的杜林夫人,本来她不单是财雄势大,且也真算德高望重。加上,慨然答应独力捐出一百万元,主席名位差不多是众望所归了。

  本来呢,一百万对我们这等身家阶层而言,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然,有钱人并不等于慷慨,非但不等于,而且情况刚好相反,越有钱则越孤寒吝啬的比比都是。就算肯做一点善事,老实说,要应酬、关顾的慈善机构和活动委实太多了。就以我们丁家为例,每年的慈善预算,不到年中,就已用光,经常超出预算之外。

  就以这个餐舞会为例,当普通委员,也得出二十万元捐款,四位副主席每人规定捐五十万,山大斩埋有柴,整整三十个委员,那条数目就很可观了。

  故此,说来说去,谁肯捐到七位数字,就让他鹤立鸡群,独领风骚好了。

  三年来,这个筹委会主席的价都是一百万元而已。今年,是在竞争剧烈之下而节节提高的。

  跟杜林夫人争取这个宝座的人,名为杨周宝钏。

  这里头的故事真是蛮得意的,正好加强了我做这份义工的兴趣。

  杨周宝钏是本城珠宝业大王杨真的继室,这位继室的来历,众说纷纭,总而言之,肯定不是大家闺秀出的身,怕不是当年杜老志的红牌阿姑,就是尖沙咀中国城早期的公关主任之类。跟了杨真之后,也亏这姓周的女人想得到,又有三分本事,竟然办起皮草事业来。拉了皮草业巨子方新同的一个远房亲戚方新发,合作经营皮草。当然是杨真的真金白银的本钱,再加那方新发真材实料的手工,更添杨周宝钏八面玲珑的营商手腕,几年下来,既在港九开设了若干间零售分店,且发展了销售日本的市场,成绩相当可观。

  方新同的几个女儿方菲、方湄等都是继承父业,发展皮草市场的,就把杨周宝钏恨之刺骨,老在名媛堆中散播谣言,说:“穿皮草呢,除了款式与品质之外,还要看看那一批人跟你穿同一牌子的货式,若是婊子们都有资格穿用的,再平再靓也不必搅上身了,没得坏了名望与地位。”

  也不能不承认这番是实话实说的批评,那杨周宝钏的捧场客,极多欢场中人,最见得光的怕已是那些影视艺员了。

  周宝钏的生意头脑却不是不精灵的,她那宝钏皮草店的货式,是款式新,但用料方面,只取中等料子,这其中的玄妙关系是除非十分十分识货的人,否则实在难以辨别貂狐皮毛色泽的高下。

  这就正正合了那些其实口袋里的实力不足以充撑极高尚场面的女士们需要。

  以市场承接力观点而言,老实说,周宝钏的客路自然比方新同家族为多,其门如市,不在话下。

  可是,方菲与方湄姊妹的中伤之言,在我们这个圈子内却起了一定的作用,谁都不大敢冒这种不必要的险,走进周宝钏的店子里去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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