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怀露出笑。“你要不要到娘的屋里休息?”
“不用了。”她微笑地抚了下他的头顶。“你娘现在在午睡吧!”
他摇头。“娘在跟大伯下棋,我觉得无聊就跑出来玩。”他转着手上的草编蚱蜢跟捏面人。“我想去找小舞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颔首。“她在我房里练宇。”
轸怀点头。“那我走了,嫂嫂。”他朝她弯身后便高兴地离开。
滥衣看着他远去,嘴角的笑渐渐隐没,她长叹一声,靠着树干仰看着天,专心地瞧着云儿缓缓移动的模样。
早上她还这么的快乐,没想娘的一句话竞让她如此难受,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如此在乎相公,想到他的体贴与呵护,让她又开始热泪盈眶。
“真是……”她抹着泪。“别只是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控制住自己,当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得前头林子里有声音。
“热吗?”
一双美眸漾出笑。“在林子里怎会热?”
“那倒是。”翟治临笑道。“转眼又五月天了,时间过得真快。”
温丝萦笑眼瞧他。“可不是,大哥都老了。”
翟治临瞅着她,眼神专注。“我是老了,可你却一点儿也不见老。”
她避开他温烫的眼神。“大哥说笑了,只要是人便都会老。”
两人沉默着,一会儿才听见温丝萦细声道:“听下人说,最近大哥常咳,可有看大夫?”
“只是小毛病。”
“小病也会成疾。”她软语说着。“让大夫为你把把脉,好吗?”她面露忧色。
他停下脚步,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她,而她再次移开视线?
“过些日子我要到杭州一趟,你可想一起来?”
她诧异地抬头。
“你已有好些年不曾回家乡看看,成天闭在这府里……”
“我不闷。”她摇首。
“带轸怀一块儿去吧!”他说着,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火。
“为什么?”她轻问。
“就像你说的,我老了。”他蹙眉。“到了这岁数……”
“有什么事还不能看开呢?”她接下他的话,不让他说完。
他的喉头滑动了下,似有千言万语想掏出,却又给尽数吞下,他在身后交握的双手锁得更牢,深怕自己抑不住这股冲动而触碰了她。
“就因我走错了一着,就得全盘皆输吗?”他粗嘎地问。
她颦额,右手握紧巾帕。“你想赢什么?”
他张嘴,却下能语。
“你并没有走错棋,因我不是棋,你也不是。”她柔声轻喃。“别再说这样的话,回去了,好吗?”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瞅着她,黑眸中闪着痛苦。
“这辈子我就得带着遗憾一起入土了,是吗?”他问。
她无语。
他仰首长叹。“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他闭上眼,眉心刻苦一条皱痕。
“别再说了。”她急促地说。
他低下头,黑眸锁着她,而后突然栘开视线,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去。
两人站在树林中,久久不语,半晌,才听见温丝萦轻语。“泡杯茶好吗?”
他颔首,与她并肩而走,两人朝树林处走去。
艳衣立正原地,不敢移动分毫,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直到两人定后,她才长吁口气,虽然她不是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她听到的部分再加上之前沐文曾同她提及的,己让她明了公公对三婶的确有男女之情,而且这情是压抑而深埋的。
她不自觉地又喟叹一声,这府里……有多少暗流啊!
第八章
原以为疲惫的一天将在丈夫回来后好转,因为她亟需与他说说话,他会为她这退锦姑,会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休息,她可以与他说说笑,然后……
当她打盹着等相公回来时,夏曦突然惊慌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冲进来成什么体统!”锦姑厉喝一声。
夏曦让她吓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艳衣克制着打呵欠的欲望,将手上的书放下。
“他们……打起来了!”夏曦结结巴巴地说着。
艳衣一震,立刻起身,直觉道:“小舞与红儿吗?”
“不是,是他们,坛肆少爷、五少爷、轸怀少爷……”
“在哪儿?”艳衣大惊,
“在后院戏棚……夫人……”
末等夏曦说完话,艳衣已奔跑而出,锦姑的声音在她后头响起。“少夫人,别跑……用走的……”
艳衣越跑越快,差点摔在石子路上,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后院去,只见一堆仆役围在初步搭好的戏棚子周围,当她瞧见翟亚坤一个过肩将坛肆摔在台上时,情急之下,她大喝一声,“让开!”
一听见她的声音,仆役急忙往旁退。“少夫人……”
这时戏台上的轸怀跳到翟亚坤背上,以双手捶打他的头,当艳衣瞧见小舞与红儿也在台上时,差点没晕厥过去,她们两人拿着搭戏棚的竹子敲打翟亚坤,还拚命戳他。
同时间,房管家也汗流浃背地赶了过来,嚷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架开他们!”
艳衣快速自木梯上到戏台,听见房管家在下头喊着:“少夫人别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艳衣怒喝一声。
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翟亚坤大叫一声,将背上的轸怀拉下地,红儿手上的竹子在这刹那戳上了翟亚坤的眼睛。
“啊……”他尖叫一声,掩住右眼。
红笮吓了一大跳,急忙丢掉手上的竹子。
艳衣大喊,“快叫大夫。”她瞧着一道鲜血自翟亚坤的手指缝中流出,心开始下沉,老天!不要有事……
翟亚坤放开手,看着掌心的血不住发抖,他的右眼刺痛,惊恐在瞬间攫注他,他失明了……
“大姊……”小舞丢下竹棍,慌张地从另一边跑到姊姊身旁。
艳衣将妹妹揽到身侧,双眸瞪着翟亚坤的睑,而后在瞬间松懈下来,“没事,五弟,只是划破眼下的皮。”
翟亚坤瞪着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只是划破皮。”艳衣又重复一次,指着自己的眼下。“划了一道。”
他发抖地摸了下脸,惊怕地眨着眼,对,他瞧得见……眼下很痛,可瞧得见……
“好了。”艳衣安抚道。“大夫一会儿就来--”
“你这个小蹄子!”翟亚坤气愤难抑的冲向红笙。
她尖叫一声,跑到艳衣身后躲起来。
仆役们在翟亚坤街上前时拦住他。“少爷……”
艳衣突然感觉台子晃了下。“哦!糟糕……不要再上来了……”她喊着,十几个仆役的重量让才刚搭的台子摇摇欲坠。
“台子快垮了。”工人们喊着。“快下来。”
台上的仆役们面面相觑,就在大伙儿准备跳下时,只听得一声巨响,台子垮了一半,所有人开始大叫。
“噢--”艳衣惊叫一声。“别乱动!”
她话才说完,就听见第二声巨响,台子整个垮下,艳衣只听见一堆的尖叫声,她的耳膜几要破裂,因为小舞与红笙就在她旁边扯破喉咙地尖叫着。
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也几乎在一瞬间结束,她在飞扬的尘上中不停咳嗽。“好了,咳……别叫了……”
四周因垮下的戏台而扬起大片尘上,艳衣看了身边的红儿与小舞一眼,发现她们倒在一堆仆役身上,她也是……艳衣赶紧起身,难怪她不觉得痛,不过下边的人已在哀痛连连!
“快起来。”艳衣拉起红笙与浅舞。
“少夫人,没事吧!”房仕彬慌张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