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窝在马车里,负责看守“货物”的汉子突地挪动身躯。
“发生啥儿事?”帘子外,驾马的人速度略顿。凡事小心为上,这当口,可不想出了任何差池。
“咱儿好似听见谁在叹气。”
“你发梦啦?!咱儿下了好重的迷药,十匹马加十头牛都给迷昏了,这几个姑娘不睡上十二个时辰是绝对醒不了的,谁有工夫跟你叹气啊?!”
车里的汉子嘿嘿怪笑。“甭猜,咱儿瞧瞧便知。”
“你那心思唬弄谁呀?不就想往姑娘身上摸几把,快活快活。咱儿话说在前头,要摸要亲可以,可千万别弄坏了货。”
“晓得啦,驾你的马吧!”
感觉那汉子已挪靠过来,霍玄女陡地抓回胡窜的心绪,合眸,放浅气息,全身处于戒备当中。
她背对着他,脑中正暗拟着对付他的方法,一手不动声色地往腰间摸索,找到装着宁神香粉的小瓶,紧紧握住。
以为恶汉会对她出手,凝神静待间,那人却去拉扯躺在她脚边的小姑娘。
她听见衣衫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突然发出饿犬见到肥美肉块时那种混着唾液的低哑喘息,隐约间,几近封闭的车厢内散出一股略腥的臭味。
霍玄女大胆地垂下眸光,在幽暗中辨识着,就见那色胚早褪下裤头,还拉着姑娘的手去磨蹭自个儿下体,腾出的一手则探进姑娘的襟口,又掐又捏的。
没法儿再沉默了,霍玄女怒火陡地腾烧。真要按着计划行事,等其他人的支援,那小姑娘不知要被糟蹋成什么模样!
银牙一咬,她猛地翻坐起来,将手中拔掉软塞的小瓶迅速朝那男人使劲儿一挥。
宁神香粉洒了他满脸,更趁着瞬间惊喘时钻进他口鼻当中,那错愕万分的神情尚未消失,他两眼一翻,便“咚”地一响倒在那可怜的小姑娘身上。
“喂!里边还好,没出事吧?”驾马的汉子在细竹帘外张声嚷着。没听见回应,他又嚷,气急败坏的,“搞什么鬼?!妈的胡老三,你真敢动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儿们,咱儿就跟你拚了!”
马匹厉声嘶鸣,车轮陡地顿住。
霍玄女心提到嗓眼,咚咚咚地急跳。
小瓶里的粉末所剩无几了,适才挥得过猛,宁神香粉好多都黏在那色胚身上、脸上,紧接着还得对付驾车的汉子,她没把握能一下子迷昏他。
若是有足够时间以薰染法子点燃宁神香,催动那气味,十几二十头南洋巨象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制伏,哪里得像现下这般忧虑?
抛掉懊恼,她深深呼吸吐纳,跟着敏捷地爬过一堆昏得不省人事的姑娘,移向帘子边躲好。
她等待着,眼眸瞬也不瞬,一手抓住小瓶,一手拔起藏在靴里的轻巧匕首,打算趁那驾车汉子掀帘探进时,来个攻其不备。
雨声潇潇,一阵阵打在林叶、草地和山道上,她无心细听,只觉外头似乎起了什么动静,突如其来多了好几个不同的足音。
是这些假和尚的同伙吗?
她掌心微微渗汗,尚未及重新衡量目前事态,那细竹帘已被人由外掀起。
瞬间动作,她瓶口朝来人疾挥,那人反应惊人地迅捷,立即察觉到角落窜出一抹黑影,他格手进推,竟在半途便攫住她的秀腕,力道好重。
霍玄女因突来的剧痛而闷哼,宁神香未能奏功。
她心头一惊,手里的银匕随即往对方的肚腹刺出,怎料那人动得比她还快,先是一把打掉她的武器,跟着将她的藕臂反剪于身后。
“唔——”又一声闷哼,恐惧让她不顾一切地搏命进击,她双肘使力一顶,跟着抬起头不甘示弱地往后重撞——
“唔!”那人终于吃了她一记苦头。
“该死!”他骂了声,五指化作鹰爪,陡地扣住她的咽喉往马车外带。
那嗓音自然而然地唤起熟悉感,霍玄女眉心痛苦地紧蹙,那一撞伤敌亦自伤,后脑勺疼得发晕,再加上秀颈遭铁手紧掐,气息窒碍,根本没法儿多想。
蓦然间被拖到马车外头,雨丝密密地打在她发上、脸上,一阵接一阵,眨眼间便淋湿了她的青白衫裙,教她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棠少?!”
毫无预警下,那叫嚷穿过一片雨幕,在她耳畔爆开。
她倏地睁开双眸,先是瞧见那驾马的汉子倒在土道上,眼睫一抬,这才发现周遭多了好几条擎刀持剑的人影,她一时间分辨不出那些人的长相,却模糊地听见当中某人开口道——
“棠少,这姑娘她、她她……有点儿面熟啊!”
那只铁掌硬生生掐住她的呼吸,头越来越晕,耳中开始嗡嗡作响,她双膝发软的同时,那鹰爪忽地撤下,随即,她的双肩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用力地扳转过来。
那人一臂揽住她的后腰,一手抬起她的下颚,更多的雨点落在她透净的雪容上,额颊泛凉,她唇不由自主地轻启,喘息不已,再次掀开眼皮——
朦胧的雨帘中,她好近、好近地望进男人深邃的玄目里。
那对眼的最最深处烧着两把炽火,火光高低窜腾,化作一道道教她心悸难平的锐气,直攻入她的心窝处。
怎会是他?!怎会……
当日一别,她尚未思妥若是再见,该以如何的态度面对他,这问题太难,教她整整思索了三年,依然寻不出一个答案。
她该将他遗忘,那记忆却越藏越深,逃出她所能掌握的范畴。这奇诡的男子,以某种奇诡的方式扰乱她平静心海,掀起的狂风巨涛,在重见的这一时分,终教她体会。
揽住她腰身的男人死死地瞪住她,瞪得好用力、好用力,惊愕、震撼和不解全数浮现,仿佛想张口将她撕吞入腹。
他剑眉飞挑,薄唇紧抿,雨水在他冷硬的面容上婉蜒,流过宽额和削峻的颊,从方颚滑下,然后避无可避地滴落在她澄莹小脸上。
“……你的头发?!你、你该死的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
霍玄女怔怔地喘息,思绪动得极慢。她做了什么?
她的头发……噢,对了,她把发丝染了,用她黥纹时用惯的墨色染料,把一头如雪云丝染作黑发。
她只是把发染了,她做了什么吗?
困惑爬上她秀致眉间,她软唇轻蠕,尚不确定要说些什么,那男人却低吼一声,双臂猛地捆抱住她——
“啊?!”她惊喘,整个人撞进那宽大怀里,动弹不得。
她听见男人粗嗄的呼吸,亦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音,她发觉自个儿快要没法呼吸,因他铁臂勒住她的力道,教她足尖离地,仿佛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压进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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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未歇,落日霞红褪色不少,天将沉未沉。
远处山顶在灰暗中燃起火光,火势冲天,越烧越猛,估量那方位,正是东云寺所在。
霍玄女再次被丢进马车里,几刻钟前意图侵犯小姑娘的大汉已被拖出,当凤善棠瞧见那昏迷的恶汉衣衫不整、下体裸露的模样,一张峻脸绷得更紧,黑幽幽的目瞳射向她,似乎气得不轻。
她不由自主地叹息,窝在马车里,悄悄揭开细竹帘,从小小一角往外打量,山顶上烈焰冲天的景象教她疑惑大增。
此时,山道上又来一阵马蹄飞沓,她眸光转移,瞥见那为首的亦是一名光头大汉,不过可不是东云寺里那些假和尚,而是曾在“海苍号”上相处过一段时候的大魁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