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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取来杯子,霍玄女将杯缘轻轻抵在凤善棠唇下,再次柔语——

  “善棠,把水喝下,这是解毒散,来,把嘴张开……”

  凤善棠低唔了声,强撑着眼皮不想让她的澄容消逝,他的鼻息越来越烫,丹田处似乎不断地涌出热气,那股灼热却又无法散出,结果只能在体内翻搅,越滚越大。

  “好热……”他眉峰皱起。

  “把解毒散服下就会好些的,来,嘴张开。”

  他分辨出她眉心的忧郁,虽淡,却是因为他吗?

  他就怕那张澄透雪容无欲无求,清冷得寻不出一点凡味,如今,她也在意起他了吗?

  “……你不走,待在这儿不走……我就喝……”

  他在索讨她的承诺,用这近乎自残的方式吗?霍玄女芳心一震,无法再仔细思量,眸光如雾,只沉静地道——

  “我没要走。”微微扶高他的头,手中杯子再次抵近,“你喝,我不走。”

  “不成的,大姑娘唔唔唔——”沙家老么刚有异议,嘴已被大姊横扫过来的手给捣个正着。

  凤善棠纠结的眉峰略缓,炯峻的目光正在涣散,他双唇开启,感觉水正缓缓灌进口中,他费力地吞咽下去,而舌已发麻,根本尝不出是何滋味。

  好不容易喂完整杯水,霍玄女让他平躺下来,小手刚撤,便教他的铁掌一把扯住,那五指深深抓握,恨不得捺进她血肉中似的。

  霍玄女陡地一凛,无言地瞅向他深幽幽的眼。

  他一字字、沙嗄且艰涩地道:“等我醒来……第一眼就要……就要见到你。”

  那张雪容不颔首也不摇头,唇瓣轻抿,那过于宁静的神态让他不安。

  然而,无法等到她再一次的保证,拉扯着他的力量陡然间强大起来,狠狠一拽,终把他扯进黑暗中……

  八 潋滟随波千万里

  那姑娘该死的再一次骗了他。

  就如同三年前,她说那该死的宁神香仅是寻常薰香,不具其他作用,他信了,结果醒来时已过了整整十二个时辰,房中宁静依旧,她在他背上纹烙了那抹飞身,也让自己从他手中飞离。

  而这一次,在他几以为得到她、抓牢她之际,她亲口承诺不走,却仍是狠狠地耍弄了他。

  意识从黑暗中浮游而出,凤善棠仅觉浑身异样酸软,筋脉血骨仿佛被大大操弄、重新排整过,盘坐运息一番,四肢筋骨才恢复往常灵敏。

  他记得她芳唇的软嫩,记得她胸怀里的馨香,榻边地上的血滩更教他记起她眸底关怀之情……有情又似无情,真意还若虚无。他从不知会如此渴望着一个姑娘的心,那对他而言太过沉重,沉重到教他有些慌了手脚,险险压垮他内心长年立下的目标。

  南洋海面平静,一望无际的蔚蓝。

  灿烂日光在漫漫蔚蓝上跳跃,潋滟夺目,像是千万条跃动的金鱼。

  他立在大船的前端甲板,精壮的古铜上身教金光镶出一层薄亮,海风猎猎飞绕,再猛一些,真要带起他背上那抹飞影,腾凌而去。

  “棠少,再过去便是迷雾海域,咱们一前一后追踪着连环岛的两艘三桅船而来,见那态势,要想救人兼逮人,最好提前行动,别等着进到对方地盘上。”大魁面无表情地挨近,嘴皮浅动,声量压得极低。

  这艘大船并非“海苍号”,而是来自霞美大岛的倭船,船上成员几乎全是东瀛海寇,只有大魁等五、六个懂得倭语的手下混在其中,随凤善棠出击。

  而此次出击,只许成、不许败。

  便如同大魁所说,救人兼逮人,救一个姑娘再逮另一个姑娘。

  凤善棠双手按在船板上,远放的深目如海波般起了烁光,持平语调听不太出真正的思绪,淡道——

  “让他们进入迷雾海域无妨,我已让五艘快翼先行绕至前头,拖住前面那艘座船,后面这艘大船配置颇为精良,我可以直接对付。”

  大魁偷觑着主子沉凝的侧脸,好奇心旺盛,再这么硬憋下去,八成真要暴毙身亡了。

  “棠少,霍家那大姑娘……咱们用请的不成吗?怎么说也有那么一点点交情,非得撕破脸,硬来逮人回去吗?”

  自一个多月前了结东云寺的事儿,大伙儿又一次在山道上化整为零、分道扬镳,见自家主子搂走这三年来一直挂念于心、却又打死不承认的姑娘,以为好事终要开花结果,谁料及偏是好事多磨。

  他和那姑娘也不晓得出了啥儿差池,反正是自家的爷儿又一次遭姑娘无情抛弃。三年前一次,三年后又来一回,男人的自尊扫地,颜面何存哪!

  为此,“海苍号”上的众家弟兄甚至还私下开了赌局,说是他肯定哪里教姑娘不满意,要不,便是技巧不好,弄得人家姑娘不舒服,一气之下就把他踢到一旁凉快去啦。

  但真正原因可没谁敢开口问清,他光头大魁今儿个索性咬着牙、硬着脖子豁出去啦,若结局是教主子一脚踹进海里喂鱼,也胜过死闷在心里痛快。

  见主子不语,大魁故意在旁叹道——

  “咱儿瞧啊,人家姑娘也不是存心对你不好,要是真心付出,终能感动她,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说,你把自个儿的事一五一十对她道明了吗?”

  闻言,凤善棠姿态未变,紧抿的嘴角却往下微拉,那弧度实在不美。

  就算他想道明,那姑娘说不准也懒得听,她对他的底细根本没兴趣。

  大魁瞪大铜铃眼。“你啥儿都没提呀?!哇啊~~这可有些棘手罗,不过不打紧,咱儿教你一招——”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嗓子压得更沉,道——

  “把姑娘直接弄上床,好好疼爱一番。棠少,咱儿实话实说了吧,弟兄们早开局对赌,咱儿一向看好你的,知道你好本事、有能耐,要姑娘真上了你的床,尝过那好处,肯定像黏糖般硬缠着不走的,你说是不?”

  可惜,这粉颜白发的姑娘偏与其他女子不同,上他的床,就只因为“时候到了”、“该找个人试试”。

  真个不想不恼,越思越怒!

  下一瞬,一声哀吼由前端甲板传出,船上众海寇心一凛,皆闻声望去,就见那传闻喜怒无常的狼鬼正慢条斯理地收回长腿,而发出叫喊的光头大汉已被踢进海里,“澎”地一响,激起不小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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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中原往南洋行驶,座船已入迷雾海域。

  霍玄女一样立在前端甲板,雾眸凝望着无际的潋滟水色,人在此,心却无法完整,那缺少的一角遗落在千里、万里之外。

  她长发上的黑染已然洗去,还原成缕缕的雪丝,不知是否太过思念,让她荒谬地在海风中,似有若无地嗅到那男人独有的气味。

  当日她不得不走,从未想过让一个男人牵绊住自己,即便她喜爱上他。

  他与她的心都需要完整的自由,海上儿女,情缘便如海潮,潮来缘至,潮去缘止,惆怅中自有一番美意,她要的不需多。

  “大姑娘——”此时,主桅上的了望台传来唤声,霍玄女闻声回首,便见沙家老大将单眼望远镜抛给老二,双手攀住船绳,俐落无比地飞荡下来。

  “大姑娘,二爷的大船也进了迷雾海域,约莫在两百里外,咱们要缓一缓,等他们上来吗?”

  几个月前,霍玄女便知义弟霍连环为着一张先秦时代遗留下来的藏宝图,在中原大陆待上许久,那张藏宝图为海宁凤氏家族世代相传,关于此图之事,在海上早传得沸沸扬扬,为各路海寇所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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