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念她,真的思念。思念她澄亮的眼,俏皮的笑,机灵的言词,更思念她那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抚慰。
过了年,春天来了,他身子硬朗多了,夜里也不再无端发作寒疾,可奇怪的,仍是睡不安稳,甚至比隆冬雪夜时还更难入眠。
都怪她,都是她的倩影直纠缠着他,他才无法安眠。
“可恶!”羽帆低咒一声,懊恼地又斟一杯酒。
见他喝得多了,一旁的东方傲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抢过酒杯。“够了,别喝了!”
羽帆怒目相向,“你胆敢干涉我!”
“有何不敢的?”东方傲冷静地回视他。“现下我可没把你当皇子殿下,只拿你当朋友。”
“你们……一个个都不尊重我!”羽帆气得脸色发青。
“我们?”东方傲剑眉一扬。“请教一下,我们是指谁啊?除了我,还有谁?”
“哼!”羽帆横他一眼,像匹闹脾气的骏马,恼怒地喷鼻息。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东方傲似笑非笑地瞅着好友。“就是那个你为了她直喝闷酒的姑娘,那个老和你顶嘴、从来不怕你的姑娘,那个明明是公主,却欺骗了你的姑娘……”
“你给我住嘴!”羽帆厉声喝斥,“不许再说了!”
“就算我不挑破,这事实仍是存在,你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颓废萎靡,完全失了皇子的身分。”
“你说够了没?”喝醉的人高声怒吼。
“我说错了吗?”清醒的人沉声反问。
羽帆一窒,满腔郁恼地瞠视好友,偏是无法反驳。他说的没错,他是为了个女人困顿不振,他是丢了身为男人的脸面。
“如果情爱,能让一个男人落魄至此,那找还是离远点好。”东方傲嘲讽地感叹。
“你以为我不想吗?”羽帆闷闷嘟哝。问题是,已然太迟了,他已深陷情网,不可自拔。
东方傲惊奇地望着他。“这是你第一次亲口承认,你真的爱上云霓公主了!”
他不可思议的语调更加惹毛了羽帆,令他火大地拍案,“有啥好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东方傲抿嘴笑道,“唉,说来好笑,我老早就感觉那姑娘古里古怪的,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却没料到,她原来就是云霓公主。啧啧,真巧!人世间缘分之奥妙,莫过于此。”
缘分?羽帆咀嚼这词,默然不语。
“不过你也真是的,既然云霓公主都答应你的求亲了,你又何必情绪如此低落?”
“一年的婚约!有啥好高兴的?”羽帆没好气地应道。
“一年也够了。羽皇风烛残年,驾崩是迟早的事,太子羽岩又只是个欺善怕恶的蠢货,只要云霓公主肯答应借兵给你,再加上与咱们暗中结盟的势力,还怕一年内拿不下羽竹皇位吗?”
对好友头头是道的分析,羽帆倒无异议,只要顺利借到兵马,那皇位便唾手可得,但即便他有如此自信,仍是无法开怀。
“我瞧你是在担心,一年后,那公主便把你一脚踢得远远的,与你划清楚河汉界,两不相干吧?”东方傲犀利含笑的眼,早己看透好友内心的挣扎。
遭人猜中心事,羽帆狼狈不堪,面色微变。
“你如此爱她恋她,她却好似对你浑然不在意,随时可以与你决裂,所以你很不甘心--对吧?”
一记硬拳敲案的声响,回应了东方傲的疑问,他忍不住呵呵地笑了。
“你笑够了没?”羽帆猛然跳起身,气恼地指责他。“有空与我在这里闲扯淡,怎不发挥你情报贩子的本领,去替我打听打听千樱宫廷内的情况?”
“是、是,这就去,这就去替你打听公主的现况了。”
“我说的是千樱宫廷现况!”
“还不是一样?”
“哪里一样了?你别存心误解我的话!”
“这倒奇了,我哪里误解了--”
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像小孩子似地斗嘴鼓,直到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轰然巨响,才愕然停住。
两人同时调转目光,只见漫天流火,放肆地映亮了整座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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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流火,捎来的,是大军进犯边城的信号。
樱都里的文武百官见了,个个匆忙整戴衣冠,赶进王宫,与摄政王、公主共商大计,没料到,百官们一进议事厅,便让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叛军给包围了,领军的统领还分出一支骑兵队闯进凤凰宫,意欲挟持公主。
可搜遍了凤凰宫内外,寻不着公主人影,骑兵队掉头,却愕然发现花信早率了禁卫军等在宫外,瓮中捉鳖。
就这样,在遭到软禁又迅速获得释放的文武大臣们还摸不着头脑时,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变,便消弭于无形。
而王宫偏门,叛军仰赖的主君风劲正预备出逃,他挺立在月光下,牵着一匹白马,身上穿着一袭银亮的战衣,头戴银盔,英姿焕发,威风凛凛。
在雪乡大军进逼千樱边城的同时,他发动了这场宫变,却又事先教导云霓应对之策,与他合演一出天衣无缝的戏。
这戏,是演给风王看的,如今风劲假作潜逃出城,也是为了引开王城里部分唯他马首是瞻的禁卫军,亲自率领他们粉碎风氏一族的野心。
“你真的非走不可吗?风表哥。”特意前来送他的云霓扬起容颜,焦急地问他。
“我一定得去。”他坚定地回应,“而且我走了后,你必须立即与我划清界限,将我视为叛国贼,下达格杀令。”
云霓心一扯,刷白了脸。“一定得这么做吗?”
“你若不如此做,花、火、水三大氏族便无法各正言顺地起兵讨伐我,风家那些长老一定会趁机分化,甚至鼓动百姓作乱。”
“可是风表哥,你明明不是……”
“听我的话!”他严厉地打断她。“若是千樱因你一念之慈陷入动荡不安,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云霓怅惘。她很明白风劲隐忍他父亲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她若是不肯配合,不但坏了他大计,她也无法平安坐上王位,更会使千樱政局动荡,百姓受苦。
“我既被风氏一族奉为主君,他们的罪,当由我来承担。”知她方寸挣扎,风劲放柔了语气。“何况我和雪乡签了密约,这事迟早也会爆发出来,为觅引来羽竹的报复,你更有必要与我撇清关系,将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
云霓身子一震。这恐怕才是风劲坚持自己非担上罪名不可的主因吧!他担忧邻国的战事或许会牵连到千樱,所以才事先防范。
“你连这点都算计好了,表哥。”她怅然。 “我真的不如你,我……对不住你。”
为了替她保住这上位,他如此用心良苦!而她能报答他的,竟是给他安上一个叛国贼的污各。
泪雾,蒙上了云霓眼眸,她伤感地望着风劲,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对不住的人是我。”风劲明白她的心意,安慰她。“这一切都是我惹来的,与你何干?”
“可是……”
“若你真觉得过不去,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意味深刻地望着她,长久,才缓缓说道:“切莫将你的爱,只给一个男人。”
她倒吸口气。这意思是要她别因为爱羽帆,忘却了国家利益?
“你、你都知道了?”她瞠视风劲。
“你以为你流落在外,我都不闻不问吗?”他淡淡微笑。“我自然派人去寻访你的下落了,否则那日又怎会知晓你住在迎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