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出色的人竟不为我所用,真是遗憾。”
她一向爱才惜才,并且知人善任——虽说对她而言,所有的有才有能之士,都只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
“二公主的叛乱行径虽无确切证据证明是你所挑起,但是,依李子裕的为人,他绝不会投奔大公主,甚或是你。”
琅玡韵深思地道:“你的意思是……他会投奔琅玡盈?”
玄策的眼中充满了赞赏,“这个可能性很大。一来,四公主与二公主素无心结,二来,她是女皇最为中意的储君人选,倘若他执意要与你及长公主作对,投靠四公主是他最好的选择。”
琅玡韵玩弄着手上的紫纱帔帛,明媚的双眸微眯了起来。
“玄策,帮我想办法,我不要看见他投靠到盈儿门下。”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方法是有,可简单亦可复杂,不过,我认为无此必要,所以,就不必费事了。”
“什么意思?”她不解。
“自从女皇将宫廷第一乐师唐少逸赐给四公主后,你以为她还有多少心思放在政事上?”
听见唐少逸的名字,琅玡韵绝美的小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并未逃过玄策犀利的双眼。
“韵公主,你很善于下棋,你知道将哪一颗棋摆在哪一个位置能得到最大的效益,而唐少逸就是你下得最好的一步棋。”
看见琅玡韵愀然变色的表情,玄策笑了。
“你很讶异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我知道他与我一样,都是被你用来夺权的利器。”
他取来一张棋盘,以极为迅速、熟稔的手法迅速的排出一盘棋,而后指着其中的一颗白子道:“这颗棋就像是唐少逸,主要是用来牵制敌方,使你不论在什么情势下都可攻可守,是胜负的关键。”
“那么你呢?你又是哪一颗?”
“我,负责为你布局,而你……”玄策撤掉被白子包围的黑子,“只要用你的手铲除异已,享受成功的果实就足够了。”
琅玡韵看着他精明的双眼,心存戒备地问:“既然你明知道你只是我的棋,为什么你会甘心被我利用?”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以令人无法理解的深沉语调说道:“因为我要亲手将你送上权位的最高处,统驭整个琅玡国,惟有如此,我的愿望才能够达成。”
“你的愿望?”
玄策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说下去,指着那盘棋反问道:“韵公主,这盘棋已下到关键阶段,是收尾的时候了。你瞧!是白子赢,还是黑子?”
琅玡韵端详着棋盘,“白子略胜一筹,但是,黑子一方也并非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错。双方都已经战到最后,不过,胜负未定,还有一个人能左右整盘的局势。”玄策别有寓意的说道。
“是谁?”
“女皇。”
第九章
昨是今非──
是他昧了她誓盟深,
负了她恩情广,
生拆开比翼鸾凤,
说什么生生世世无异,
早不道半路里遭魔障。
北国的冬,一向来得特别早。
热闹的中秋佳节才过完,女皇便染上风寒,随着深秋的第一道降霜,女皇的病情也逐渐加重。
皇宫中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昔,但是在面下,虚悬的储君之位则呈现暗潮汹涌的拉锯战。
以长公主琅玡贞为首的主要势力,是一票坚守“传位传嫡”的守旧派大臣,原本对皇位兴趣缺缺的琅玡贞,则因为情人被女皇赏赐给琅玡盈,一怒之下,决定加入战局。
至于因为女皇的偏宠而最有可能夺得东宫之位的四公主琅玡盈,则是长公主派最忌惮的对手。此一派系除了接收一部分二公主派的手下,绝大多数是见女皇眼色行事的大臣。
乍看之下,琅玡韵一派最为弱势,但在玄策有计划的培植己力、笼络对手下,一步一步有了规模,并具有不容小觑的潜力。
但是,琅玡韵不急着展示她的实力,她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布局,为的就是等待最恰当的时机,然后……一击中的!
琅玡韵在一片请安声中穿过回廊,绕过太极殿,走向位于太极殿后方的女皇寝宫——太政宫。
太政宫里,女皇静静地躺在御床上沉睡着,平日端庄威仪的脸上净是苍白的病容。琅玡韵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凝视着母亲略为瘦削的容颜,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琅玡韵问着伺候女皇的贴身女官,“女皇的病情如何?”
“回公主的话,御医说,女皇是过于劳累,病根怕是难以根除,但若能长期调养,则病情很快就会好转。”
琅玡韵点点头,做了个手势,“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陪陪女皇。”
“是。”
面对自己的母亲,琅玡韵的心中相当复杂。
她敬爱母亲的睿智与气魄,但同时也怨着她。是她的忽略给了她一个失色的童年,虽然贵为三公主,但却丝毫不受重视,她羡慕盈儿,同时也嫉妒她,因为,母亲从来不曾以温煦和蔼的笑颜面对她。
原本,她也可以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公主,她也可以远离权位的战场悠闲度日,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从小,她就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具有雄才大略的母亲,然而,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出色,母亲也不曾称许过她。
所以,她要夺权!
她的漠视是琅玡韵此生最大的挫败,她高傲,也好胜,她要母亲正视她,同时见识到她不逊色于她的作为!
床上的女皇动了一下身子,幽幽地醒转过来。
琅玡韵倾过身望着母亲,低唤:“女皇?”
“是你,韵儿。”她轻咳两下,“扶我起来。”
琅玡韵依言扶她坐起,“觉得好些了吗?”
她不甚在意地回答,“还不就那样?老毛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我喂您服汤药可好?”
“不必了,治不好的。”
“女皇……”
女皇打断了她,突兀地道:“韵儿,你像我。”
虽不明白女皇为什么这么说,琅玡韵仍是虚应着,“我是您的女儿,自然像了。”
“我是指个性,你遗传了我的高傲、倔强和野心,与孤注一掷的强势手段。”女皇凝视着她的眼,一瞬也不瞬,“看见你,就像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有朝一日你也会像我一样,凭本事掠夺到属于自己的疆域。”
琅玡韵自嘲地一笑,“您从不看我一眼,为何能如此断定?”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没有母亲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我也知道你怨我为何不能像对待盈儿那样待你,但是,你和盈儿不同,她是牡丹,需要悉心的照顾与灌溉;而你像紫菀,即使风吹雨打,也能开放整个草原。”
她轻抚着女儿的容颜,继续道:“你聪明、冷静、有远见,是天生当女皇的料,但是,我不会立你为储君,同样的,我也不会将你许给玄策。”
琅玡韵冷冷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因为盈儿比你宅心仁厚。”
“光是宅心仁厚是当不了皇帝的。”琅玡盈不懂权谋、不懂决策,是无法承担一国之君的重责大任的。
女皇不以为意,“盈儿的仁厚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致命伤,所以,我会命玄策为摄政王辅佐盈儿,况且,我允诺过政,一定要让盈儿成为下一任的女皇,我不能背信。”
政是盈儿生父的名字,也是女皇深爱的男人。为了信守对政的承诺,女皇不惜阻止她与玄策的婚事,也要让盈儿与玄策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