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的笑意让琅玡韵全身掠过一阵寒意:“什么意思?”
玄策含笑着建议:“杀了唐少逸。”
他的语调是那么云淡风轻,好象不是在建议她杀人,而是在建议她揉死一只蚂蚁。
“我不准你这么做!”琅玡韵立刻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道。
玄策一摊手,“可是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一定有其它的方法,不是只有这一个。”
她绝不许任何人动她的男人!
“你知道吗?唐少逸是一步最好的棋,他一个人维系着长公主与四公主之间的平衡,掌握了三方胜负的关键,除了你以外,琅玡贞与琅玡盈都争着要他,他若死了,平衡的局面便会瓦解,我能肯定局势必定会发生剧变,至少,失去了争权的目标,长公主那边一定会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玄策叹了一口气,温和的劝慰,“舍弃小儿女的情爱,顾全大局吧!等你一旦登基,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天底下的男人,不是只有唐少逸一个。”
琅玡韵怒瞪着玄策,“但全天下的男人,只有他对我而言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他和所有被你利用的男人一样,都是棋子而已。”
“他是我惟一珍视的棋子,也是我惟一专宠的男人!”
玄策冷下声音,“难道唐少逸比王位更重要?”
琅玡韵激烈地反驳:“没有了他,我的王位还有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玄策被震住了。
他一向神机妙算,但是这一回,他错估了唐少逸在琅玡韵心中的地位,而且错得离谱。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玄策起身,踅出潇湘馆书房。
这记狠招行不通,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拟定计策。
当他走出潇湘馆时,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出来!我知道是你。”
玄策才说完,一道纤细的身影便随即现身。
“为什么跟踪我?”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想问你,你没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吧?”
“我不是已经在办了吗?”他冷睇着她,懒懒的响应。
“我拜托你阻止三公主登基,为何你却反其道而行?”
“既然是你找上我的,你只能选择信任我,我有我的游戏规则,谁都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玄策作了个手势,小厮立刻牵来他的座骑,他俐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对她丢下一句话,“看着吧!事情最后一定会如你所愿的,我等着你履行约定。”
咧开一抹冷笑,玄策轻夹马腹扬长而去。
第十章
夺权──
恨不诛他肆逆三军众,
祭汝含酸一国殇。
对着这云帏像,
空落得遗容如在,
越痛你魂魄飞扬。
当玄策只身前来见他时,唐少逸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依稀仿佛,他早就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天。
偌大的水盈宫里,除了唐少逸之外,没有别人,他相信玄策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挑在琅玡盈守陵的今晚前来。
“见到我,你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玄策凝视着唐少逸那双风平浪静的眼眸笑道。
唐少逸为他斟了一杯温热的酒,低语,“虽然比我预料的时间晚了些,但我们终究要见上一面的,否则,事情无法落幕。”
“怎么说?”
“在这场宫廷斗争中,我与你是左右局势的关键,而且……在我们之间同样牵系着一个女子。”唐少逸将酒杯端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告诉我,你爱她吗?”
记忆中,玄策从来不曾被谁这般直截了当的质问过。
“爱吧?”他接过酒杯,一仰而尽,“但却不是男女之爱,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我对她有感觉,是因为我觉得她与我十分相像,在某种程度上,我与她可以说是同样本质的人。”
“这就是你助她的理由?”
玄策摇头,“我有我想得到的东西,与三公主无关。你呢?你助她登基有什么好处?”
“好处?”唐少逸执着酒杯,迷惑的眼神如坠五里雾中,“我从来没想过。”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就会为她弄到手,他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偿。
“你不想要她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个“她”指的是何许人。
唐少逸苦涩地一笑,“不敢想,也不能想,她要的,我给不起。”
她要权位、她要国家、她要将世间的一切踩在脚下,而他惟独能给的真心,却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
“所以,你只好斩断你对她的眷恋,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舔噬情殇?唐少逸,你当真甘心如此?”
玄策的语气讥诮至极,惹来唐少逸森冷的一瞪。
“你是专程来嘲弄我的?”
“不,我是专程来提供你一个解脱的方式。”玄策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瓶,推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最精纯的鹤顶红。”
他打开瓶子,一缕异香随即飘出,玄策倒出几颗红色的丹药丢进酒壶中,立刻便与透明的酒液相融。
玄策倒了一杯酒,推到唐少逸的面前,笑看着依然沉静俊美的他,“把它喝下去吧!这种药不会让你走得太痛苦的。”
“死亡,就是你说的解脱方式吗?”
“大公主与四公主皆心系于你,若不是为了得到你,大公主根本不会出来争权。你的死亡,正好可以解开这三强鼎立的僵局,为你心爱的女人夺得她所要的一切。而你,也不会再因为她的薄幸而痛苦。”
见唐少逸不语,玄策试探性地问:“你不想死?”
“我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早在他毁琴断情的那一刻,他就已心如死灰,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时日,无心,无情,亦无依恋。
玄策一怔,“什么意思?”
唐少逸没有回答,只是,当他伸手执起那杯毒酒时,唇角逸出一抹苍凉的笑。
“我原就欠她一份情,如果这杯穿肠毒酒能够还清我欠她的,想来也倒划算,我也想解开这个僵局,因为我已经倦了。”
举起酒杯,唐少逸将毒酒一仰而尽——
窗外,飘起了皑皑白雪,将静默的夜色装点成一地银白。
这是女皇驾崩后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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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回在女皇寝宫外回廊上的一别,竟是永远的阴阳相隔。
当琅玡韵听见唐少逸的死讯,她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了。
不……这怎么可能?他说过他不会比她早死的!
琅玡韵盯着来报讯的龙九,以平静得过火的声音命令道:“再说一次!”
“唐少逸唐大人,昨夜死于四公主的寝宫。”
感觉琅玡韵踉跄了一下,玄策立即上前搀扶住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今天早晨,四公主守了整夜的灵回寝宫时发现的,根据御医判断,唐大人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子时左右。”
“死因呢?”
“那壶酒里,被下了毒。”
被下了毒!琅玡韵紧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修长得如春笋般的指尖几乎要刺破细嫩的掌心。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朝廷上上下下,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了。长公主闻讯后,当场晕了过去,四公主那儿也乱成一团。”
“公主。”玄策敏锐的发现她平静的容颜下那近乎崩溃的情绪,扶着她的大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我要到水盈宫去,我要见他!”
不!她不相信这个噩耗,除非她亲眼证实!
龙九迅速地拦在门前,“公主请三思!此际正是最敏感的时刻,并不适合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