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着的视线总算各自找回了自己的落点处,何硕文忙把车子的手排档由空档换至前进档,惯有的沉稳难得显现一丝忙乱,而她则看向窗外,压下内心那一股既陌生又热烘烘的情迷意乱。
车子里回复了平静,但气氛是很尴尬的。
也不知尴尬了多久,还是何硕文率先打破沉默。
“你住哪里?”
“嗯……送我到上次那个小公园就行了。”
虽没指名什么公园,但彼此都晓得就是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公园,何硕文不禁忆起,那也是他和死去的女友定情的地方,每当他思念她时,总会一个人到公园散散心,拾起两人片片的回忆。
但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被温小子给过肩摔在草地上的景象,还有两人当时的对话、温小子的表情、温小子的倔强、温小子穿的功夫装……
“你学什么功夫?”他忽然问。
“自由搏击。”她回答,只要可以改变尴尬的气氛,问她什么都答。
“学多久?”
“五年。”
“喔……五年……一定很厉害。”
“还好。”她难得谦虚了下。
“是真的很厉害,我领教过了。”他指的是那次过肩摔。
她沉默了会儿,不知怎么着,她很想告诉他——
“那次其实你不说,我也会把啤酒罐带走的。”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疑惑。
她继续解释:“是你说得太早了,我根本不打算乱丢,只是暂放在草地上,打算等休息够了,再一块带走丢到垃圾桶……”
听她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原来是我误会你。”
“……”
“对不起。”
她一愣,然后也回应着:“我也对不起。”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沉默是由于两人都不大会应付的害羞,本来是死对头的,突然彼此客气起来很怪,加上刚才那“第一次接触”,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
很奇妙的发展,彼此的心田上,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第五章
窗外暑气逼人,窗内冷气凉人。
对学生而言,空气太闷会想睡,但温度适中更适合跟周公打八圈。
当众人皆昏睡时,唯温柔独醒着。
她望着在讲台上认真教学的荷花,听着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盯着他一板一眼的表情,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虽然严肃了点,平常也凶凶的,其实人挺好的,因为她昨天见着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他尴尬的样子。
此时,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地对上了,但只交会了一秒而已。
咦?
她愣了一下,刚才……好像见着他刻意避开视线耶?
以往都用一双锐利“针眼”瞪她,传达警告密码的人,这次居然先别开眼,难道他在……害羞?她没看错吧?喜怒哀乐都一张扑克脸的荷花,也会害羞?
难不成,昨天“擦唇走火”的意外事件,受影响的不只她一人?
为了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她一双圆睁的大眼猛盯着荷花,不一会儿,果然又见到他特意避开的视线,很不自然的眼神。
一抹诡异的微笑,爬上她顽皮的嘴角,这下子可有趣了。
由于昏睡的人太多,没昏睡的那表情也跟嗑药差不多,何硕文决定暂停课程进度,来个临时小考好振奋大伙儿的精神。
果不其然,他一宣布,回神的回神,惊醒的惊醒,灵魂出窍的也被吓回本体,齐声共鸣的哀号,让死气沉沉的教室回复了生气。
微积分小考根本难不倒她,白痴的是四哥,她的微积分成绩可是不错的。
她轻松写着算式,偶尔目光忍不住随着在座位间巡视的他移动。
“这位同学,微积分还能用丢铜板,真有你的!”何硕文往其中一个同学的脑袋轻敲下去,立即引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老师,您有所不知,丢铜板也是需要勇气的。”学生打趣地说。
“喔?怎么说?”他双臂横胸,洗耳恭听着。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啊~~老师。”
爆笑之声此起彼落,有人笑弯了腰,这时候的何硕文,依然能保持四季不变的威严,酷酷地对答:“我看看,嗯……看样子你的运气不太好,整张考卷的答案让上帝也疯狂。”
气氛因他绝妙的回答而飙到最High,他越是不苟言笑,学生越是笑不可抑,由此可知为何学生爱死他了,连她都不自觉地佩服他的教学风格及黑色幽默,这样的他,酷毙了。
轻松写完所有算式后,温柔举手发言。
“老师,我写完了。”
何硕文愣了下,颇讶异她会写得如此快,还恭敬地叫他一声老师,与先前能避则避的态度可是大不同。
与她视线交会后,那不自然的表情又浮现。“咳……既然写完,把考卷交到桌上,你可以看自己的书。”
“是。”
她站起身,走到讲桌前,放下考卷后,便回到座位上,随意挑了一本课本翻着,但心思全在荷花身上,那俊逸秀丽的脸庞,浮现女孩儿家才有的娇俏期待表情,其中又掺杂了一抹兴风作浪的顽皮。
巡完教室一圈后,何硕文走回讲台,很自然地低头一看,在见到她的考卷后,整个人冻结住。
他脸上的僵滞,完全没让她失望,还高过她期待的标准哩!
老师,那是我的初吻说——她在考卷上方的空白处这么写着,还画了一个脸红的人脸。果真如预期地见到荷花的脸色由苍白转青,再转为良心不安,到不知所措,在在刺激着她体内的顽皮细胞,从没想过原来憋笑比憋尿还痛苦。
嘿嘿,宾果!她找到了荷花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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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修至今三个礼拜又两天,剩下最后七天,她终于想到回报荷花的方法了。
没错,她是皮在痒,始终没齿难忘与荷花之间的恩怨情仇,头一回尝到了占上风的乐趣,而且这凉风吹得好舒服,她想继续凉快下去。
打从发现姓何的对她暧昧的眼神、倾慕的态度招架无力后,她放弃了与他硬碰硬的态度,改采爱慕战术。
当然啦,发生那种亲嘴事件,她当然也曾有过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尴尬心情,可是当发现对手比自己还要不知所措时,体内的贱牌细胞就会苏醒,尤其两人旧怨未了,新仇又起,能趁此机会整整荷花比躲起来害羞更重要。
她占上风的地方就是荷花以为她是男生,试想,一位男学生要他对初吻负责,以他正派的个性,铁定良心不安到想躺进沙堆活埋。
瞧瞧,他现在在她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老师,这题我不懂耶。”她巴着讲桌,犹抱课本半遮面地瞅着荷花瞧,秋波狠狠给它放送着。
何硕文神态僵了下,才说:“哪里不懂?”试图平稳的语气中掩不了一丝忐忑。
“全部不懂。”她腼觍地回答。
师者,授业解惑也,何硕文只好硬着头皮教她,她则乘机拉近两人的距离,气息故意离他好近,用那甜死人的娘娘腔口吻不停地唤他老师,看着他鸡皮疙瘩起立敬礼,她就表演得越起劲。
上课时,她坐在第一排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见他从头到尾都不敢瞄她。
下课时,她特地跑去倒水给他喝,瞧见他找不到理由拒绝的汗颜。
放学后,她偷偷塞情书给他,见到他变成了化石,然后她抛给他一个临别依依且害羞的眉目传情才离去。
暑修突然成了快乐的代名词,上课成了重要的生活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