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看你的护照吗?”他一关上门,她便问。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然伸手到外套里。黎璃僵住,几乎没动,但他还是看到她的紧张,即将伸出来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很刻意地举起左手,拉开外套,让她看到他的右手只拿了一本蓝色护照。
“你为什么要看我的护照?”他递给她,边问。“我以为你会调查我。”
她翻开封面,不检查照片,直接翻到入境戳章页。他真的一直待在南美——其实是来回南美各地——一个月前才回美国,四天前才到法国。“我没查。”她简短地说。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生气,仿佛她说他不值得调查。
“因为我昨天放你走,就错了。”
“你放我走?”他问着扬起眉毛。
“谁拿枪抵着谁?”她模仿他的表情,把护照还给他。
“算你有理。”他把护照放回外套里的口袋,再脱下外套丢在床上。“请坐。为什么放我走是个错误?”
黎璃坐入沙发,背对着墙。“如果你是中情局的探员或受雇于中情局,你已经有时间把你的资料弄干净了。”
他把手插在腰上,怒视着她。“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跟我进酒店房间?我的天,女人,我可能是任何人!”
不知为何,他的责骂让她觉得有趣而微笑起来。如果他受雇来杀她,又何必对她的不够小心如此大惊小怪?
“不好笑。”他抱怨。“如果中情局在找你。你就该机警点。你不是间谍什么的吗?”
她摇摇头。“不是,我杀了一个他们认为不该死的人。”
听到她杀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反而把房间菜单丢在她的腿上。“叫些食物吧。”他说。“我的胃也还没适应时差。”
虽然还不到晚餐时间,黎璃很快地看了菜单选好东西,然后听着洛克打电话订餐。他的法文还可以,但没有人会把他当成法国人。他挂上电话,走过来坐进一张蓝色花纹的椅子,抬起右脚架在左膝上,接着问:“你杀了谁?”
“一个叫做赖维多的意大利商人兼流氓。”
“他该死吗?”
“噢,当然。”她轻声说。
“那出了什么问题?”
“这次狙击未被认可。”
“被谁认可?”
“中情局。”她语带反讽。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中情局探员?”
“不算是。我是……以前是约聘探员。”
“因为你不想再杀人了?”
“这么说吧,我怀疑我以后还接得到工作。”
“你可以接受他人的雇用。”
她摇摇头。
“不?为什么?”
“因为我只能做我认为对的工作。”她低声说。“也许天真,但我相信我的国家。如果要出任务,我一定得相信那是出于正义。我无法对别的人有同等的信任。”
“不算天真,但绝对很理想化。”他的蓝眸是和善的。“但你不相信他们会对赖维多这件事置之不理?”他问,她再次摇头。
“我知道他是中情局一项有力的资产,是一条情报来源。”
“那你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杀了我的朋友。我还有很多事不清楚,但……他们已经退休、抚养女儿,过着正常的生活。他们不知为何闯进了我们昨天去的那处实验室——这只是我的想法——他就杀了他们。”她的声音一沉。“还有他们十三岁的女儿丽雅,也被杀了。”
洛克吁了口气。“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闯进去?”
“我刚才说了,我甚至不确定有这件事。但他们一定惹到了赖维多,这是我唯一查得到和赖家有关、且时间点一致的事。”
“我并不想表现得冷漠无情,但他们是专家,一定知道有风险。”
“他们的确知道。如果只有他们,我会很生气,也会很想念他们,但我不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追杀赖维多。但丽雅……我绝不可能就这样放手不管。”她清清喉咙,自然而然地开始述说。谋杀案后她一直无法和别人谈丽雅,现在却说得如流水般顺畅。“我发现丽雅时她才几星期大,是个弃婴,饿到快死了。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女儿,但我让艾瑞及汀娜收养她,因为我没有能力照顾她,也不能在工作的同时给她稳定的家。赖维多杀了我的小女儿。”尽管她极力忍住,泪水仍然涌上眼眶,并滑下双颊。
“嘿。”他紧张地说。泪水让她视线模糊,看不到他移动,但他突然来到她身边,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这不能怪你,是我也会杀了那个混球。他应该知道不能殃及无辜。”他轻抚她的背,安慰她。
黎璃让他抱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接近、他的体温及皮肤上的男性气味。她渴望身体的接触,渴望有人在乎、有人碰触。他也许不在乎,但他同情她,那就够了。
她觉得自己太过享受了,便挺起身体离开他的怀抱,很快地擦干双颊。“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故意要靠在你的肩上哭——没有别的意思。”
“若有需要,随时欢迎。所以你杀了赖维多,这大概就是昨天那些家伙想杀你的原因。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那只是一部分。我要知道艾瑞及汀娜做这件事的原因,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他们在退休多年后还接下工作。一定很严重,如果事情真的严重到他们必须行动,我就要全世界知道是什么事。我要赖氏组织破产、崩解,变成世界的贱民。”
“所以你计划闯进实验室,看看能找到什么。”
她点点头。“我并没有怎么做的明确计划,只是先开始搜集资料。”
“你知道你的朋友闯入后,保全一定会加强。”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系统,一定会有弱点,只要我找得到。”
“你说的没错。我想第一步先要找出保全是谁做的,再想办法拿到说明书。”
“只要还没被毁掉。”
“白痴才会那样做,系统有时也会需要维修。但如果赖某人够聪明,他会把说明书收藏起来,而不会留在保全公司。”
“他很聪明,也很多疑,所以可能也想到了这点。”
“还不够多疑,否则他不会死。”洛克点明。“虽然我在另一个半球待了十年,我也听说过赖维多。你怎么接近他的?近到能用那把小手枪。”
“我不是用手枪,”她回答。“我在他的酒里下毒,但同时也差点害死自己。他坚持要我也喝一点。”
“该死,你明知道有毒还是喝了?你的胆子一定比我大,要我就喝不下。”
“不那样他会勃然大怒地离开,我也就无法确定他喝的分量足以致命。我还好,只是心脏瓣膜受到损伤,应该不太严重。”除了昨天在他的车子里她有点喘不过气,所以不太妙。她没有跑步,但她猜想遭人射击会激发肾上腺素,也会使心跳加速,状况与跑步类似。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敲门声。“啊,食物来了。”他说着起身去应门。黎璃则把手伸进靴子里,准备服务生一有奇怪的动作就要反击,但他只是把车子推进来,迅速而精准地摆好食物。洛克签好帐单,服务生就离开了。
“你可以放开小手枪了。”洛克说着拉了两张椅子到推车旁。“你为什么不带火力大一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