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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言之,丹恩分得清幻想和现实。他邂逅崔洁丝,对她产生正常的性欲。事实上,他看到的每个迷人女子都能使他产生性欲。他的性欲很强,无疑遗传自他急躁放荡的意大利母亲及其家人。如果对某个妓女产生性欲,他就花钱占有她。如果对良家女子产生性欲,他就找个妓女代替。

  关于崔博迪的姐姐,他也是如法炮制。更确切地说,是尝试如法炮制,因为到现在还没有确实去执行。

  阻挠他的不仅是恶梦。在“二八”发生的事虽然没有使他对妓女倒尽胃口,却留下了恶劣的印象。他没有回去找珂萝继续办事,从那以后甚至没有再找过任何妓女。他告诉自己,毕樊世的窥淫癖并不是他不再嫖妓的理由。但丹恩极不愿意再进入妓女的房间,那造成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他更不喜欢在巴黎恶臭的小巷里办那档事。

  因此,噩梦和恶劣印象使他无法以“实验后证明有效”的方式,发泄对崔洁丝的性欲。也就是说,过了一个星期之后,丹恩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

  雪上加霜的是,崔博迪偏偏在这时告诉他,崔小姐以十苏购得的那幅肮脏发霉的画竟然是珍贵的俄国圣像画。

  正午过后几分钟,从二楼窗户倒下来的一盆污水差点淋湿走在街上的丹恩。他专心闪躲而没有注意到崔博迪快步走过来。等他注意到时,那个低能儿已经站在他面前滔滔不绝了。

  等博迪停下来喘息时,丹恩浓眉深锁地问:“俄国的什么?”

  “圣画,就是那种有许多金漆和金箔的异教图画。”

  “我想你说的是圣像画。”丹恩说。“如果是那样,你的姐姐恐怕被骗了。谁告诉她那些鬼话的?”

  “勒斐。”博迪说。

  丹恩感到心底一凉。勒斐是巴黎最有声誉的鉴定家,连艾克曼拍卖公司和佳士得拍卖公司有时都会向他请教。“世上有无数圣像画,”丹恩说。“如果那是好东西,那么她花十苏显然很划算。”

  “画框镶了许多小宝石——珍珠和红宝石之类的。”

  “人造宝石吧。”

  博迪露出努力思考时惯有的怪相。“那就奇怪了,对不对?把许多好看但不值钱的东西镶在那样漂亮的金框上。”

  “我看到的画是装在木框里的。”丹恩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但那就是高明的地方。看似木框的东西其实是茅厕的一部分,因为画一直被埋在茅厕里,所以它才那么臭。真的很好笑,对不对?钱拓奕那个狡猾的家伙一点也不知道,他在听说后一定会懊恼地猛扯头发。”

  丹恩则想要直接扭断博迪的脖子。十苏。丹恩对它不屑一顾,崔博迪的姐姐却用放大镜仔细端详。她曾说画中女子的表情耐人寻味,而被眼前女子分心的丹恩竟丝毫没有起疑。

  因为没有任何事值得起疑,他告诉自己。博迪比猪更笨,显然一如往常地搞错了。他口中的圣像画只不过是俄国宗教狂挂在房间一角的那种廉价圣徒画像,在画框上涂了亮亮的油漆,并镶了一些彩色的玻璃珠。

  “当然啦,我不可以告诉钱拓奕。”博迪略微压低声音说。“她说我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但就像我跟她说的,我既不是跳舞熊,也没有穿鼻圈,所以我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对不对?所以我直接跑来找你,而且正好在紧要关头找到你,因为妮薇一去睡午觉,她就要拿去银行把它锁在保险箱里,那时你就甭想再看到它了,对不对?”

  ☆☆☆

  洁丝很清楚丹恩侯爵怒不可遏。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半闭着乌黑的眼眸,目光在咖啡店里缓缓移动。在她的想象中,路西弗因堕落而被赶出天堂后,首次环顾周遭的眼神就是如此阴郁苛毒。

  他的目光所经之处竟然没有留下焦痕,实在让人惊讶。咖啡店里的客人都望向别处,但丹恩才把愠怒的目光转回她身上,那些客人的视线又再度望着他。

  虽已决定要如何处理,但洁丝不悦地发觉,博迪如果谨慎一点,问题就不会这么棘手。她十分后悔昨天去勒斐那里取画时,带博迪同行。但话说回来,她事先又怎么可能知道它不只是某位天才画家的作品?

  连勒斐在腐朽的木框里发现镶嵌宝石的金框时,都很惊讶。等勒斐将它清洁完毕,闪亮的画框和美丽的画作自然很令博迪兴奋。兴奋到听不进任何道理。洁丝尝试解释把这件事告诉丹恩,就像在公牛面前挥舞红旗。但博迪只是哼着鼻子说,丹恩不是那种没有风度的人,更不用说他手上可能已有十几幅那种画,而且只要喜欢,还可以再买十几幅。

  不管丹恩侯爵收藏了什么,洁丝都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她的圣母画像稀罕。今天她把画拿给他看时,虽然他一脸索然无味,以屈尊俯就的语气恭贺她,笑着坚持陪博迪和她去银行,以便吓跑可能的抢匪,但她非常清楚,他恨不得宰了她。

  在圣像画锁进银行保险箱后,丹恩提议他们来这里喝咖啡。

  他们刚刚坐下,丹恩就打发博迪出去找一种洁丝猜想根本不存在的雪茄。果真如此,博迪恐怕在午夜之前都不会回来。据她所知,他会跑去西印度群岛找那种虚构的雪茄——一如丹恩是真的魔王,博迪则是他忠实的部下。

  除去碍事的弟弟,丹恩用目光警告咖啡店的客人少管闲事。就算他当场掐住她的脖子勒死她,洁丝也很怀疑有人胆敢出声阻止,更别提挺身相救了。

  “勒斐告诉你,那玩意儿值多少钱?”这是他在点餐后第一次开口。丹恩进入任何商店时,店主都会赶出来伺候。

  “他劝我不要立刻卖掉。”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他想要先联络一位俄国客户。有个沙皇的侄子或表亲之类的——”

  “五十英镑,”丹恩说。“除非这个俄国人是沙皇众多的疯子亲戚之一,否则他出的价钱绝不会比那个多半毛。”

  “那么他一定是疯子亲戚之一,”洁丝说。“勒斐提到的数字比那个高多了。”

  他恶狠狠地瞪她。望着他严峻的面容和无情的黑眸,洁丝不难想象出他坐在地狱底层的黑檀木宝座上。就算低头发现脚前几寸外的昂贵皮靴变成了分趾蹄,她也丝毫不会惊讶。

  稍微有点常识的女人都会撩起裙摆拔腿就跑。

  问题是,洁丝的理智消失无踪。一股磁性电流沿着她的神经末梢奔窜,在她的体内流动旋转,在她的腹部深处形成怪异的热痛,使她的脑袋里装满浆糊。

  她想要踢掉鞋子,用穿袜的脚趾沿着他昂贵的黑色皮靴上下摩擦。她想要把手指伸进他浆过的衬衫袖口下,抚摸他手腕的筋肉,并感觉他的脉搏。最重要的是,她想亲吻他放荡的唇,吻得他晕头转向。

  当然啦,所有这类的疯狂举动都会导致她平躺下来,并迅速失去童贞,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咖啡店客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事后,如果心情还好,他或许会亲密地拍拍她的屁股说她可以走了,她抑郁地心想。

  “崔小姐,”他说。“我相信学校里的其他女孩都觉得你的机智很好笑。但你若能暂停眨动你的睫毛,或许就能看清楚,我不是某个中学小女生。”

  她并没有眨动睫毛。洁丝卖弄风情时必定有所意图和目的,她绝不会傻到想用这个方法对付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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