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的固执看在眼里,沈弘祈不禁动了气,“你是代表唐德企业,却不表示得连人都整个卖给它。”
说完这番话,沈弘祈倏地站起身,当着唐瑜心的面拿起帐单掉头就走。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阵错愕。
向来两人交手,总是她被气得牙痒痒的,结果这回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他却像吃错药似的气到掉头走人。
一时之间,唐瑜心竟有种角色对调的错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又到了例假日的早晨,只不过对唐瑜心来说,早在她一肩扛起唐德企业时,生活里便再也没有所谓的假日。
爷爷过世后,为了尽快熟悉企业里的所有事务,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还要努力,才不至于让爷爷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是以这五年多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假日,除了两个弟弟外,整个唐德企业就是她的一切。
打开衣橱,她从里头拿出一套裤装准备换上,脑海里却不经意想起前天在餐厅里沈弘祈负气离去前说过的话--
你是代表唐德企业,却不表示得连人都整个卖给它。
她换衣服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一语不发的想了几秒后将裤装挂了回去,转而拿起一件较为休闲的连身裙。
穿上这件连身裙,唐瑜心才惊觉自己毕竟也才二十八岁,于是乎决定放自己一天假,当是犒赏这些年来的辛劳。
由于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曾享受购物的乐趣,她决定将自己丢到百货公司里,漫无目的的乱逛,一整个早上下来已是战果辉煌。
就在她刚刷卡买了双鞋子准备离开时,一转身,竟在不远的前头瞧见沈弘祈的身影,他刚试完双鞋子,只不过表情看来似乎不甚满意。
因为前天在餐厅里的不愉快,唐瑜心直觉就想避开,但转念又想自己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避开?
这一迟疑沈弘祈正好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个正着。
一时之间,唐瑜心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
可一想到前天他离去时的态度,料想他应该也不会理她,便决定无视于他地从他面前走过。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的瞬间,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手上的袋子太重,唐瑜心一个脱手,几袋战利品便滑出手心。
就在她以为东西要散落一地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抓住几个脱落的纸袋。沈弘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唐瑜心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而是沈弘祈先开了口,“一个人来?”轻松自若的语气仿佛前天的不愉快压根不曾发生过。
唐瑜心忍不住要怀疑,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
见他抓着几个纸袋没有归还的意思,她于是伸出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眼里尽是对他的存疑。
“我来吧!还想上哪去?”
难不成他打算这么跟着她?
不怎么愿意的唐瑜心只得说道:“不用了,我要回去了。”以为如此一来应该就能摆脱他。
没想到沈弘祈又问:“自个开车来?”
“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麻烦载我一程。”
“什么?”她一楞,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拜托你了。”
对上他一脸诚恳的表情,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转念想想也罢,不过就是一段路,就载他一程好啦!
两人于是相偕往唐瑜心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车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沈弘祈反常地不像平日那样说话惹她,教唐瑜心反而更不自在。
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沉寂,她试图找了话题,“友谅跟友谚最近还常跟你联络?”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根本是在问废话。小芸这会人还住在沈家,弟弟怎么可能不上门去。
“多少。”
出乎意外的,他并没有嘲弄她,只是过于简洁的回答仍是让她接不下去。
看着她为了找话题而绞尽脑汁,沈弘祈淡然一笑主动说起,“高三那年我遇到个女孩子。”
听到他主动开口,她多少松了一口气,没有多想便接口,“是吗?什么样的女孩子?”虽说心里不无意外他会跟自己谈起这样私密的事。
“她的骄蛮无理让我很反感,所幸一个多月后,我终于不用再忍受她。”
正在开车的唐瑜心顿时哑口,不意他会选在这时跟自己翻旧帐。
虽说都是老掉牙的陈年往事,但这会听他亲口重提仍让唐瑜心一阵尴尬,毕竟那时的自己态度实在恶劣。
“直到四年后她爷爷过世,在丧礼上我才再度见到她,那时的她才大四刚要毕业。”
“你有来参加爷爷的丧礼?”大感意外,唐瑜心未及多想便脱口,忘了前一秒的尴尬。
“那时我远远的看着她,印象中的骄蛮无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语不发的肃穆,有别于一旁的两个弟弟。”
随着他的这席话,唐瑜心不觉又回忆起那段艰辛的日子,心里的话就这么滑了出来,“爷爷走得突然,友谅跟友谚当时年纪还小,如果我不学着懂事,就没有人能照顾他们,更别提还要撑起唐德那样大的企业。”
她虽然说得平静,沈弘祈却不难感受到她当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便是因为这样,尽管他一度非常气她,丧礼上的那一眼却让他怒气全消。
一个过去只知任性跟要大小姐脾气的女孩,被迫在一夕之间是大,心里明明脆弱却必须强装出坚毅,这样的她让他感到不舍跟心疼。
“在那一刻我才体认到,她的傲慢无理虽然让人难以忍受,但是比起哀伤却必须故作坚强的她,我倒宁可她压根不曾改变过。”
唐瑜心顿时一阵怔然,却又不敢贸然别过脸看他,以致无法从他的表情研判他说这话的用意。
“往后几年,我偶尔会在报章媒体上看到她的消息,内敛的神情已找不到一丝任性的痕迹,甚至是她那年纪该有的气息。”
要不是这会儿亲耳听到,唐瑜心压根不曾想过,有人默默注意自己这么多年。
不自在让她觉得该开口说点什么,“既然我代表的是整个唐德企业,自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
以前的她因为有爷爷撑着,可以任性妄为目中无人;现在的她除了得照顾两个弟弟,还得撑起偌大的唐德企业,哪里还有什么任性的权利?
沈弘祈的眉心因她的话而揪了起来。
尽管没有别过头,唐瑜心还是能依稀感觉到,一旁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
“因为这样,在病房外看到她的病历时,我当下便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唐瑜心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以她的个性,如果知道自己在拒绝开刀的情况下却被迷昏送进手术房,应该会气到跳脚才是。”
什么?这么说,他那么做是存心的?
“只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她压抑的程度。”
她闻言不觉一凛。
难道他是因为看不惯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所以故意逼她生气?
“连我穿得像流浪汉、吃完榴梿去巡房,都没能让她释放心里的情绪。”
听到他亲口证实,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唯一能想到的是,“所以你才故意把病房里的干部全赶出去?”
“那倒不是。”
“不是?”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连在病中也不知道要爱惜自己,这点是真的让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