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放瞳眸一暗,将她拉抱到腿上,她没反抗,甚至没睁开眼,只是顺势将头枕在他肩上,喟叹了口气。
她的体温低得让他害怕,他不认为她是因为天气太热才这样,虽然那丫头说她不会死也不会生病,但他仍为她没原由的胸痛和偶尔过低的体温担忧。
他知道,她的胸痛和他有关。
“别老皱着眉。”
一只嫩白食指抵上他微蹙的眉宇轻揉着,他垂眼瞧她,只见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柔声道:“会老的。”
胸中涌上一股柔情,他喉头一紧,微笑低头在她额角印上一吻。
窗外艳阳下,绿叶迎风摇曳着。
客厅桌上,玻璃杯里的冰块浮在翠绿的果汁上,反射着阳光,在墙上映出七色的虹彩。
假日的午后,一切是那般平凡优闲。
她总是会在假日这天坚持他要陪她睡到日上三竿,陪她吃优闲的早午餐,半强迫的要他休息。
她担心他,他知道,所以总由着她,万分珍惜她愿意给予的点滴关心,因为他清楚晓得,这既平淡又幸福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消失。
打从睡在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注意到她房间墙角有一只行李箱,一只沉重不已的行李箱,他曾看过她打开它,从里头拿出需要的物品,起初他奇怪她为何不把那箱行李整理出来,然后某一天深夜,他忽然领悟那箱行李所代表的意义。
她曾想过要离开,就在他第一次送她回家的那一天。
他无法动弹,只能瞪着那只搁在墙角的行李箱,觉得心脏被人紧紧抓着,他万分想要将那只行李箱给扔了,却晓得那样做只会将一切全都搞砸,所以他忍住了,假装没注意到那只沉重的箱子,假装没发现她曾经想要离开。
几个月过去,虽然她陆陆续续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不少东西,但那只沉重的行李箱仍搁在墙角,它静静的待在那里,却比任何在他耳边的呐喊还要大声。
一天一点点,总有—天她会清空它的,他这样告诉自己,却害怕自己不再有更多的时间。
时间滴答在响。
楼下神秘房东如一池冰冷深潭的双瞳浮现脑海。
仇天放心口紧缩着,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长臂。
他从未在人世中见过那个男人,至少还活着时没有。
他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一如他晓得那女巫在七年前是刻意跑来找他的。
快没时间了……
“嘿,帅哥,一块钱买你现在在想什么。”瞧他不自觉又皱起了眉,可卿无奈轻笑,小手抚着他方正的下巴轻问。
他回神,看着怀里轻言浅笑、柔情万千的女人,刹那间,再压不住满腔的情意,不禁哑声开口。
“我爱你。”
什么?他说了什么?
可卿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爱你。”他认真的再说了一次,声音依然嘎哑。
天啊……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心充满无以名状的情绪,胀得几乎快爆开,脑袋里却是一团混乱。
“我……”她好慌,想抬头,却被他轻柔但坚定的大手压住。
“嘘。”轻拥着怀里的女人,他在她耳畔哑声道:“没关系,你用不着说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想将来后悔从没和你说过,不管……”
她枕在他肩头上,环着他的腰,感觉着他颈畔的脉动,听着他近在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将话说完:“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记得,我爱你。”
她窝在他温暖的怀中,无法发出声音,只觉得莫名想哭。
他怎么可以爱她?他不可以爱她!
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她不会老、她不会生病、她不正常——
她没有办法和他一起白头偕老,更无法和他结婚生子。
这只是一段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而已,他怎么可以爱上她!怎么可以?!
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应该立刻离开,却怎样也无法做到,反而抓紧了他的衬衫,一颗心疼痛欲裂……
“别哭。”他抚着她的背,亲吻她的发。
听到他的话,她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却无法止住泉涌而出的热泪。
“别哭。”他抬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哑声道:“我不想惹你哭的,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和你要求什么,我不会要你马上就得爱上我,我也不会要你现在一定要嫁给我——”
“不!”他最后一句话,让她惊得推开他跳了起来,慌张退开,厉声道:“你搞错了,这一切只是你的错觉!你不爱我,听到没有,你不爱我!你也不想娶我!”
“我爱你。”不敢给她更多的压力,他强忍想抓住她的念头,只是坐在沙发上直视着她,坚定的重复,“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爱上我,等你答应嫁给我!”
等?可以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白发苍苍?等到他发现她是个不会老、不会死的妖怪,然后才发现她根本不可能和他携手白头?
不!
她绝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她绝不要看到他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她!
可卿脸色苍白的看着他,握紧了双拳,激动的说:“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的,现在不可能,以后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为什么?”
他的声音是如此沙哑,黑瞳里受伤的情绪是那般赤裸,她浑身一震,撇开脸,僵硬的逼自己冷声开口,“因为我不爱你。”
“我说过我可以等。”
“你等再久都没用,别浪费时间了。”她闭上眼,硬着心肠,颤声道:“很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是不婚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一开始没说清楚是我的错——”
“所以你只当我是个床伴吗?”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她吓得睁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到她面前,她不敢抬头,只能从齿缝中挤出破碎的单音:“对。”
世界陷入无止境的沉默。
她心痛欲裂地屏住了呼吸,紧紧环抱住自己,准备承受他开口咒骂,或是转身离开。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紧紧盯着他的脚,空气好像结冻了,或是时间结冻了?
她不知道。
蓦地,一声铃响乍起,铃声在寂静的室内响得如雷一般。
她惊得一震,然后才发现那是电话铃声,她像看怪物似的瞪着那具电话,却没伸手去接它,只因为要接它必须要绕过他。
电话铃声不断地回荡在室内。
然后,他动了,转身朝外。
她咬住下唇,握紧了双臂,知道他要走了,离开这里,离开她——
这是她要的,但是心却好痛、好痛,痛得她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她闭眼咬唇忍痛,不想看着他的大脚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这是对的,她做的是对的,他离开最好,对他们两个都好——
电话铃声停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停了,室内恢复寂静,好静好静,就像她不老不死却万分孤寂的生命。
“喂?”
乍听到他沉稳的声音,她猛地抬首睁眼,却见应该离开的他,站在茶几旁,黝黑的大手握着她的电话。
“是,你没打错,她在忙。”
可卿瞪着他高大的身影,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只觉得一阵晕眩。
他不是要走了吗?他为什么还在?他为什么在接她的电话?
纷乱的思绪到最后只剩下一个——
他还在,他没走,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