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妈咪知道他跟来而不高兴,他偷偷地躲在树后。
这时,总是举止优雅的母亲,居然爬上了高约四公尺的雕花大门,而门外等着她的是一个……男人。
那不是他的父亲尼克,伊瓦诺夫,而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他吓傻了,想叫,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最爱的妈咪,被那个男人带走……
他是那么相信她,但她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即使他受了伤,差点摔成残废时,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总是威严冷肃的父亲。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被背叛了,他的妈咪再也不会回来,那个白皮肤、黑眼睛的漂亮女人再也不会回来。
思念母亲的父亲请人为母亲画了一幅画,记录下她最美的时候,然后他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惆怅里,直至死前还念念不忘、郁郁寡欢。
那个温柔的女人有着夜叉般的心肠,而阴沉严厉宛如恶魔般的父亲,却有着柔软的内心。
从那一刻起,他诅咒母亲,也憎恨日本女人……
他是如此的憎恶着日本女人,尤其是像她的日本女人,但却有个神似她的女孩来到他面前,进入他生命中,扰乱了他的生活。
他要赶她走,是的,他一定不能留她……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又热又湿,十分难受。左右张望,他发现自己沉浸在滚烫的泥浆里,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他拚命地挣扎,却越陷越深。伸出手,他抓到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细细软软的十分清凉,一下子就减轻了他的痛苦。让他整个人沉淀了下来,背似乎也不再那么痛。
就这样,他紧紧地抓着那只手,那只让他安心的手,直到……他睁开了眼睛。
看见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在房里,而且躺在床上。他的手心握着某样东西,感觉软软的,温温的。
他隐隐听见雨声,往窗口望去,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很难判定目前是什 时分。他慢慢地转动颈子,往旁边一瞧--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眼底,不只是因为她的脸像他记忆中的某一张脸,而是他已经慢慢熟悉了这张脸……
这时,他发现自己握着她的手,也就是说减轻他痛苦,让他慢慢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的就是她。
真是不可思议,这只手的主人给了他安定,却同时也是让他混乱的凶手……
她像是累极了,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她哭过?为什么?她担心他吗?她在这里守了他多久呢?
不知为何,他的心柔软起来,但他却不自觉--
第五章
感觉到有道炽热却温柔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未希幽幽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塞尔还握着自己的手,而且……他醒了。
她一怔,不知怎地竟羞红了脸。
塞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她的手,不发一语地转头望着灰蒙蒙的窗外。
未希整整头发,站了起来,“先生……”
“什么时候了?”他打断了她的话。
“喔,”她翻腕一看,“已经快七点了。”
“早上?”他问。
“是的。”她端详着他的脸色,发现他不似昨晚那么苍白憔悴了。“先生,饿了吗?”
“不饿。”
“医生要你准时吃药,你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末希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他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窗外的雨。
“这雨下了多久?”
“一整个晚上都没停过。”
“是吗?”他眉心微微一蹙,“雨天多梦,难怪……”
这话他说得极小声,但因为太过安静,末希还是听见了。
看来,他昨晚真是作了一整晚的恶梦。他都梦见什么?像他这么霸气强势且倨傲冷漠的人,会作什么样的恶梦?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吃什么?”
“我非吃不可吗?”他声音有点虚弱,但气势还是有的。
她低下头,“医生要你准时吃药,所以……”
“不吃也死不了。”他毫不在乎地说。
这么多年,他不是熬过来了吗?背部受过那么重的伤,却仍能长得人高马大已算是奇迹,这样的他还怕什么?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因为他觉得自己早已死了,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
听见他这句任性的话,未希只感觉到悲哀及难过。
昨天她听阿彩姨跟岩田医生说,他已经很久没吃药了,他是故意的吗?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会变成怎样吗?
这个表面凶恶冷酷的男人,心里有道她不了解的伤口,而那伤口恐怕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
他一定要吃东西,因为他得吃药。如果阿彩姨来,他应该会乖乖吃东西吧?
他不想看见她的脸,又怎么会有胃口吃她准备的东西?
“先生,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那我请阿彩姨来。”
塞尔睇着她,那张忧心的、不安的、温柔的脸。
这张脸并没有那么可憎,尤其是在她守在他身边一夜之后。
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末希略显不安地站起,“我去请阿彩姨来……”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给我几片烤吐司跟牛奶。”突然,一直沉默着的他开口了。
未希一怔,回头看他。“先生?”
“你听见了吧?”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声音却是和缓的。
她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听见了,我马上去准备。”说完,她飞快地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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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着他吃完早餐,未希让他服下岩田医生开的药。
塞尔依旧半卧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他将视线转向窗外,神情落寞而忧郁。
未希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床边,不时忧心地睇着他。
他刚毅的侧脸透露着一丝孤独,给人一种矛盾又难过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什么,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背是怎么受伤的?他又为什么故意对这样的旧伤置之不理?
他让自己痛苦,是因为这样的痛,让他想起什么或忘不了什么吗?
突然,她想起阿彩姨说过,绝不能提起他母亲的事,难道说这一切都跟他的母亲有关?他的母亲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
“你什么都忘了,对吧?”突然,他低沉的声音唤回了她。
她一怔,有点心虚。“嗯……”
“真好。”他幽幽地道:“如果我也什么都忘了,也许会快乐点……”
听见他这么说,她越发心虚起来。她没失忆,她记得一清二楚,装失忆只是为了留在这里。
“发生过的事也许不会忘记,只是会想不起来……”他灰色的眸子深处,有着深浓愁绪,“但越是想忘掉的却一直记起来。”
看沉默的他突然打开话匣子说了话,未希赶紧搭上话。
“先生想忘记什么吗?”她问。
他微顿,以目光瞥了她一眼。她以为自己问错了话,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正当她以为他可能又要骂她两句时,他开口了--
“我想忘记欺骗我、伤害我、背叛我的人……”
她一怔。欺骗、伤害、背叛他的人?谁欺骗了他、伤害了他,又背叛了他?
“你应该在逃避什么吧?”他的目光锁住了她,“因为你想逃避,所以你忘了。”
她确实是在逃避,逃避好赌成性、不思振作的父亲,逃避那些要抓她去出卖灵肉的流氓,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她并没有忘。
几乎,她想坦白诚实的告诉他,但她怕他不谅解、怕他认为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