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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是的,这件事怪不到义父头上。”采青接口。

  她的声音带来的震撼太大,杨执和奶娘同时转头看她。

  采青从门外进屋,直直盯住义父,想问的话很多,偏生一句都出不了口,她对亲生父母已经没了印象,她的记忆中全是义父,她拚命讨义父欢心、顺从义父所有决定,总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到头来,居然发现,她是义父最大敌人……

  看着采青惨白脸色,杨执猜想她在窗外听齐了讯息,挺直背,他走到她面前,反转剑把,递到她手边。

  “你想杀我报仇的话,动手吧!”抬高下巴,态度倨傲,他没错,是宇文拓先对不起他。

  采青静静看着发出冷光的剑身,不,她不想杀人,她只想问,前世她犯下多少错误,此生怎地偿还不清?

  摇头,剑太重,她握不起,仇恨太深,她背负不动,她不能管,也管不了这桩亲仇。

  转身,她冲出房门,走过前院后厅,走出湨天庄,走啊走,她始终走不出笼罩在头顶的悲剧……

  一定再走,走走停停间,痛突地窜升上来,她咬牙、她喘息,她看不清眼前道路……可,还是得走啊,路那么长,这里不是尽头……

  她走了又走,百姓对她的指指点点,她视若无睹,义父的倨傲神情,在她脑问烙得深刻,他理直气壮,认定对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合理……煜宸要她代涴茹去死,他恨她害死庄主……她犯了无数无数错误,却寻不到错处……

  怎么办,她走不下去了;怎么办,她累得好厉害;所有批判的声音在她脑问回转,真的真的……她走不下去……

  抬眼,她竟走到后山,冲动起,她飞奔至潭边,想也不想,往潭里一头栽进去,她不会游泳,只一心盼着结束。

  当活着比死痛苦,她何必苟活?当活着只是为着等待下一个绝望,她干嘛那么辛苦?

  所有甜的、美的,全让旁人撷取,只留下苦的、恨的让她收拾,何必、何必……她何必辛苦自己……

  她再不去听取别人对她的评语,再不理会身上有多少义务责任,她不想记取身上背负多少仇恨印记,不要遗憾失去爱情,不要痛着一颗心,日复一日,沉重……不要……不要……统统不要了……

  水淹过头顶,有痛苦、有窒息,不怕,采青睁眼,水中的一切安详宁静,泪从眼眶中溢出,和潭水合而为一,很快地,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会融在这片潭里……

  死后,她将变成小鱼儿,快乐地在水中悠游,不懂情、不懂爱,也不懂人间复杂纠葛……咧开唇角,她笑了,痛觉变得迷离模糊,吞下几口潭水,不害怕的感觉真好。

  第八章

  从辨青失魂落魄走出家门开始,煜宸便发现她。

  他不发一语,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不正常的颤抖和踉跄脚步,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一路尾随,直到后山,直到见她投身入潭。

  没有半分犹豫,他跳入水中,朝她的方向游去……

  草地上,苍白的采青横躺,这是他第二回将她自水中救起,上次是意外,没人知道事事要强的采青不会游泳,而这回……她一心求死。

  为什么?她不想进宫是吗?

  “你未免对我太没信心,你怎认为我会把你丢进皇宫,置之不理?要是没有百分百的信心,我不可能让你去冒险!”他低语。

  虽然她心中没他,但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他们的情谊岂是常人能比,他怎会眼睁睁看她嫁给熙元帝?

  “醒醒!”他压出她腹中积水,拍拍她雪白双颊。

  柳眉紧皱,她不愿清醒。

  清醒,这个世界教她恐惧,她宁愿在梦中,宁愿做一条悠游小鱼。

  “醒来。”他抱起她的上身,将脸颊偎近她的脸。

  她应该更相信他的,她曾对士兵说--我在乎你们的性命,我要三万人出征、三万人回,一个都不准牺牲。

  她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般士兵啊!他怎可能仗未打,就编派她为自己作牺牲?

  采青的呼吸愈见微弱,身体冰冷,对于生存,她没有半分意愿。

  煜宸慌了!用力抱住她,他在她头顶上方,大声叱喝:“我命令你给我醒来!不准睡、不准昏迷,你的责任未竟,还有一大串工作等着你!”

  远远地,她听见他的声音、他的焦虑,他的声音像磁石吸引她的意志力……他要她醒来,他要同她在一起,对不?

  不,不对,她不能醒,一醒,她又要对他的爱情存非分心;一醒,天下人又要对她唾弃,更惨的是.……醒来,她必须决定是否手刃义父,报亲仇……

  不要,醒来那么累,她要任性一回,为自己。

  “采青,醒来,你不可以放我一人孤军奋斗,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我们必须联手才能无往不利。”

  他的声音沉重,撞痛了她的心,任性似乎不可以。

  叹息,她妥协了,缓缓地,她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在他怀里,是安慰呵……

  她需要一个温暖怀抱,需要一双强健手臂,告诉她,别怕,再坏的事情,有我和你一同经历。

  “你醒了?”他说。

  那是一张颇为陌生的脸,大胡子贴了满脸,额上一道伤疤,斜斜的眼罩掩住左眼,那是“他”,虽然伪装得有点可笑,但她笑不出口。

  “为什么寻短?”他问。

  因为倦了、腻了,因为对纠葛人生,她穷于应付,她一心逃避,逃到没人的地方,逃到……可以安安心心幻想他的爱情地。

  摇头,她不回答。

  “你不愿意代涴茹进宫,是吗?”他又问。

  如果她说不,他会回答--“好,我送涴茹去,你留下”吗?

  不会,他会用道理说服她,让她再一次“心甘情愿”,谁教他爱涴茹,而她爱他,为了他“心甘情愿”,是她常有的经验。

  “你忘了责任吗?再不愿意,那都是我们该尽的责任。”煜宸说。

  果然,她没估错,他用责任套住她,不教她有机会遁隐。

  “采青,请你帮我,不管这仗输或赢,我们都尽了自己的责任,过了这一关,我允诺你,再不让你碰军务,你想当大夫就当大夫,想做小鱼儿就做小鱼儿。”他对她承诺。

  “你那么在意当皇帝?”如果那是他一心向往,好吧!咬紧牙根,她助他最后一回。谁教她爱他呢,无药可医。

  “不,哪天我真当了皇帝,只是时势所趋,你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苍鹰。”

  他想和她一起,在山野苍林,调素琴、阅金经,欣赏上阶苔痕绿,眼望入帘草色青,学学刘禹锡的闲适豁达,过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么,输了有什么关系?”她问。

  他想当苍鹰,而她……差一点点,就成了鱼,自由自在,不受形体拘役。

  “这仗……势必要打,我希望将伤亡减到最低,希望天下父母亲、妻儿子女不要伤心。”

  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但照顾百姓是他从小就学习的信念,只要活着一天,他就没办法违背自己的信念。

  他说服她了,是啊,痛失亲人最悲哀,同样的痛,她怎舍得让别人身受?他们都是慈悲的人,但愿天下太平,但愿苍生同享幸运,问题是……时局不允许……

  凄楚一笑,责任……是她始终摆脱不去的东西。

  深吸气,她从他怀里坐直身体。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采青问。

  自庄主去世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沟通,没争吵、没挑衅,恍若回到往日,他们在别人屋顶偷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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