孅孅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格沁整个人都醒过来了。是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当自己是那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贝勒爷吗?
“孅,幸好有你提醒我。”他感激地握紧她的手。
“格沁哥哥,咱们现在只能往前看,不能往后看,凡事一条心,就能心想事成。”
没错,为了孅孅,他一定能够办得到的!
格沁紧抱着陶壶大步出庙,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终于寻着一处干净无垢的雪堆。
天寒地冻,他还无用尖石块刷洗了陶壶,险些将陶壶洗脱了一层釉色才停手。
但他无怨无悔,做得开心,因为这是他头一遭亲手为心上人做事。
陶壶重生,晶亮得同他的眸彩一般,他想象着孅孅在看见他的努力后,也会发出一样的神采。
而当格沁终于兴奋满满地捧着一壶干净雪水跑回破庙时,推开门扉,他快乐高喊--
“孅孅、孅孅!你快来瞧,这真是奇迹……呃,这真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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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奇迹!
不过奇迹并不在他手里,而是在他眼前所能看得见的地方。
破庙正中央生起了个热腾腾的火堆,方才的烂木柴现在都静静地躺在火里。
奇迹不仅止于此,那些他们没法儿携带、还留在车厢里的琐物,如毛毡、怀炉、热茶等等,这会儿都出现了,原本残破的破庙,被妆点成了温暖的雪中殿堂。
就连那尊原本自身难保的财神爷,竟也被披上了一袭布衣,那花色正同孅孅与他“私奔”时所用的布包花色一样。
更大的奇迹发生在火堆之上。
柴火劈哩啪啦地响,其上高架着一支铁架,串着一只被剥去了皮、除去了肚肠、刷洗得干净,让人险些认不出是只兔子的兔子在那上头……
瞧他语无伦次地,但他无法克制,因为那一幕紧接着一幕的奇迹震撼了他!
“刚刚我不在的时候……”
格沁闷闷不乐地将手上那早已算不得奇迹的陶壶抛下,声音惹得正在火堆旁烤兔肉的孅孅不经意地轻颤。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将无辜大眼抬高,紧张地瞅着他,像是个做错了事正等着挨骂的小媳妇儿一般。他看了心疼,但嗓音却没有软下,只是更拔高了嗓音。
“是不是……有人来过?”
“是呀、是呀!”
眼前出现了台阶,她赶紧顺势滑下。跳起身来,她笑咪咪地用小掌挽紧他。
“那可真是个好心人,在听完了咱们的遭遇后,他立刻飞身去帮我把骡车上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也帮忙生火?”沈音未改。“帮忙猎食物?帮忙清洗猎物?甚至还有时间帮财神爷套上新衣裳?”
“财神爷身上的新衣裳是我做的啦,天这么冷,祂好心收留咱们,咱们自当回报。不过我不太会女红,只是随便剪了块破布给祂套上,除此之外,其他的全都是那个好心人帮忙的!他说他叫做……叫做……”
“是不是叫侠盗草上飞,绰号‘打遍天下无敌手,做尽好事不求偿’的侠盗草上飞?”既然给了台阶,就索性给上全套吧。
“是呀!是呀!”孅孅迫不及待点头。“就这个名字,好长的一个绰号,你怎么会知道?”
“这厮早已在京城附近三座省城、十处乡里都立下了万子,听说专爱打抱不平,专为穷苦人家申冤、为有急需的人跑腿,以实现他在地藏王菩萨面前许下的拯救万条生灵心愿,只是我还不知道……”格沁将目光转往火堆。“他竟连帮人生火、杀兔子的事都肯做。”
“是呀,我也不知道,但他真的好热心,我拚命拒绝,他都不理我。”孅孅笑吟吟,开心得不得了。真好真好,原来在中原还有个“侠盗草上飞”呀!真是个及时雨。
“既然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多忙……”格沁将目光调回,略有责难。“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也不叫人家留下来,用个便饭再走呢?”
“我留过了,真的,可草上飞说了……说什么湿湿的不土饱……”
“是施恩不图报。”他纠正她。
“是是是,是施恩不图报,他还赶着去帮助其他的可怜人呢!”
格沁摇头,大男人味儿十足地在香喷喷的兔肉旁坐下,再顺手将乖巧守在一旁的孅孅搂进了怀里。
“所以我说呢,做人还是平凡点的好,没事干么去当个侠盗?三餐不定时,整天跑跑跳跳,这样长久下来,胃肠肯定要糟。”
“就是说嘛、就是说嘛!还是咱们聪明……”孅孅笑,快乐点头。“当个平凡人就好。”
话说完,兔肉已熟,她伸手正想撕给他吃,却让格沁阻止了。
“够了孅孅,你别再动手了,这一顿该由我来服侍你了。”
“为什么?我很喜欢做的--”
“你喜欢,但我也喜欢呀,你偶尔也该让我享受一下服侍人的乐趣嘛!”
两双眸子对上,情意互送,她微笑松手,任由着他了。
两人就这个样子你一口、我一口,再配上雪融了的清水加热茶,虽没酱没料,但两人都觉得这一顿比之那满汉全席,竟是更丰盛了呢!
餐后的收拾由格沁一手包办。一切妥当后,他将火弄小,两人并躺在火堆旁,一人盖着一条被。这几天两人都是这么并躺着在车上共眠,仅是相伴,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但这样就够了,能守在彼此的身旁,天地已在其中。
“孅孅哪,我在想……”就在她快要睡着之前,格沁突然出声音了。
“想什么?”她软软反问,有些怕又听到他那种伯她吃苦,要将她送回皇城里的丧气话。
“在想咱们该怎么拜天地,让你正了名,好当我的妻子。”
“有分别吗?”
她小小声问,红了脸。她都已经跟着他跑了,还不能算是他的人吗?
“当然有分别啦!就算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好歹也该找个对你或对我有重大意义的人来做见证,这样才不会委屈了你。”
“可我并不觉得委屈呀!”
她说得真心,他却只是更觉心疼。“不,很委屈,让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了个废物相公……”
她伸手去堵他的嘴,眼里嘴里全是严正的抗议。
“我不许你再这么说自己!你这么说,不单是侮辱了你,更是侮辱了我识人不清哪!”
“好,我不说,以后都不说了。”他叹息,不舍地将她的小掌拉下,用掌心摩挲,烙了轻吻。
“但找人为咱们婚证,让你我之间早些正名,却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那么你想找谁呢?”
她好困了,懒懒偎在他身旁,知道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他别抛下她,她都会点头的。
他想了想。“就找你师父吧!”
“我师父?”她微讶,继之发愁了,因为忆起和师父在皇宫里不欢而散的事。
“但我想……”她小小声地说:“他一定不肯的,他甚至连我这徒儿……”说到这,鼻酸融入嗓音。“都不要了。”
“笨蛋孅孅!”格沁敲了敲她额心。“你师父不是不要你,只是心疼,又恼你为了个男人不顾一切,只要你先低头去找他,说声对不起,他一定会原谅你,并且重新接纳你这笨徒儿的。”
“真的吗?”双瞳熠熠有神。
“那当然!”他笑。“怎么,质疑你相公吗?”
“可是……如果……”孅孅又迟疑了,眸中有着不安。“如果师父他老人家不许咱们在一起,不肯为咱们婚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