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该回来了。”她端起案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
“老夫人不用着急,他们很快就到了。”在她身后,一名身着道袍,瘦得如同竹片似的男子轻声说。
他的声音十分独特,说话似有气无力,但出口之语字字铿锵有力。“届时,还请老夫人对新人要有耐心……”
“怎样,云虚道长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彭老夫人急切地转过身问。她花白的头发与她红润的面庞很不相称,但仍可看出年轻时,她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
“不,那算不上问题,只是需要时间。”云虚道长微微俯身,平静地说。“他们需要时间彼此适应。”
“可是你不是说时间所剩不多了吗?”彭老夫人脱口而出,焦虑的神情表露无遗。“再过七日翊儿就满二十八了,而他的仕途也真如道长年前预测的多显舛折,难道我们能看着他冒犯天命吗?”
“当然不能,可这位新人……”道长看了看站在门边,主管彭翊内宅的月娥,欲言又止。
“道长有话尽管说,月娥不是外人,若非道长当年测卦,她已是我彭家的儿媳了。”因与道长是多年老交情,老夫人说话也就少了客套,显得直接明快。
道长似乎没有听到老夫人的话,只是看着手中的茶水出神。
半晌后,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宽慰道:“一切都将否极泰来,老夫人但请宽心接受新人就是。”
他的神情和他的话都透着玄机,但了解他的老夫人知道,能从这位得道半仙口中问出这么多玄奥已属难得,便不再强求,只是默默地等待。
而站在门边的月娥脸上出现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难道大人真的接回了他命中注定的新娘?难道道长所言属实,大人的姻缘并非属于自己这种小家碧玉?
“月娥。”就在她心念电转时,老夫人喊她了。“你过来坐下。”
“不,老夫人,大人让月娥好生伺候您,哪有月娥坐下的道理?”月娥走近,生硬地说。
老夫人不在意她的口气,依然慈祥地说:“月娥,你我也就是这几日相聚,等婚礼后我就走了,所以坐下来,我们娘俩说说话吧。”
听老夫人这么说,月娥才在她身边坐下。
老夫人拉起她的手,开导般地说道:“当年你家破败,我收你为义女,把你当亲女儿般看待。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喜欢你的聪明伶俐和温柔贤淑,当初让你伺候翊儿时,我也是想成全你们。可是你也看到,多少年了……你和翊儿真是无缘分啊!”
月娥当下脸色又红又白。“老夫人言重了,大人从未对月娥动心,那是月娥无能。目前月娥所求只是大人能得到好姻缘,也就满足了。”
“你想不想随我回关内去?”看见她眼里隐约的泪光,老夫人关切地问。
月娥立即摇头。“不要,请老夫人让月娥终身伺候大人……跟夫人。”
老夫人看着她哀怨的神色,无奈地叹息道:“唉,这就是命啊!”
“他们来了。”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打坐的道长突然张开眼睛说。
“是吗?”老夫人兴奋地说。“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说着她急步往门外走,心头由月娥的哀伤引起的自责与同情也随之消失了。
月娥失意地搀扶着她,一起往大厅走去。
可惜她们看到的只是躺在彭翊怀里的,睡得如同婴儿般的“新人”。
“她怎么啦?”老夫人开始时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彭翊赶紧安抚道:“母亲大人放心,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喔,那就好,不用喊醒她,让她好好睡吧。”老夫人松口气道。然而,看着蜷缩在儿子怀里,挂在他胳膊外的那双长腿格外引入注目的女孩,不掩疑虑地问道长:“就是她吗?看起来好小……”
道长微微颔首,转而注视着被抱在那个熟睡女孩手中的猫。
猫咪此刻双目微闭,懒懒地趴在盈盈身上。
“夫人放心,这就是翊儿等待的新娘!”道长斩钉截铁地说。
彭翊抱着盈盈往已经布置好的客房走去,心里想着母亲的话,不由一笑,她的斗志可一点都不小。
当夜,道长便离开了总兵府,向茫茫黑夜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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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半夜醒来,最初以为是睡在她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可转瞬就被眼前陌生的景物吓了一跳。她猛地坐起身,看着自己正躺在一张十分结实古朴的红木大床。床上铺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的是丝绸面子的棉被,床的四周则是类似蚊帐但却是用丝绸做成的、有禽鸟花卉刺绣的幛帘帏幔。
她再看看身上,那件硬梆梆的袍子已经被脱掉了,只剩下内衣和中衣。还好,没有被扒光就成。
她走下床,看到桌上的琉璃灯,她调亮灯光,打量着房间。
房间很大,所有家具都透着古代的气息。空气中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地板和墙壁都是用大块的木板铺就的,因此房间不是很冷。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仿佛错人了某个拍片的摄影棚。但随即想起自己误入的时空隧道,顿时完全清醒。
她不由烦恼地怒视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它们的存在惹恼了她似的。
接着她想起了导致她醒来的原因,赶紧循着房间走了一圈想找厕所,可是这里面根本没有另一间房子,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外面是间好像客厅的长形房间,墙上装有灯架,但只有一盏灯是亮的。
借助昏黄的灯光,盈盈走过大厅,发现这里没有太多家具,而且很冷……
“你要什么?”
就在她四处张望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在空寂的大厅显得十分突兀,吓了她一跳。
盈盈回头看,身后站着一个个头不高,体态圆润,穿一身白色长袍的女人。
看相貌,那个女人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但眼光极不友善,虽然不凶狠,但冷冰冰的。在这幽暗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有点恐怖。
“我,想上……厕、茅厕……”盈盈想,说茅厕应该可以吧?
那女人面无表情地说:“你房间里有。”
“真的吗?”听说房间里有厕所,盈盈很高兴。“在哪里呢?我没有找到。”
那女人领头往她房间走去,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屏风后说。“在那里。”
盈盈走过去一看,是个筒形木桶,上面盖着漂亮的绣花垫子。
呃,原来是马桶。她之前曾在一些民俗博物馆见过,没想到今天自己得用它来解决问题。
她很不想使用这个令人厌恶的东西,便问道:“难道没有茅厕吗?”
“茅厕在外面,此刻不方便出去。”那个女人平板地说。
“那有卫生……呃,我是说手纸吗?”问这话时,盈盈的脸涨得通红。
那女人犹豫片刻,从马桶旁的台子上取过一片介乎于树叶与树皮之间的东西,递给她后便离开了房间。
对她不友善的态度,盈盈虽感纳闷,但也不想追究,只要伤害不大,能忍就忍吧,何必自找麻烦?这是自幼缺少家庭保护的她为了自保而养成的习惯。
那块树皮很香,却很粗糙,她无奈地叹气,这怎么能做卫生纸呢?
这又是一个她不能留下的理由:她如何能容忍这么落后又不方便的生活?!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没有往日音乐闹钟的铃声,盈盈醒得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