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到她面前,盈盈只能遵从彭翊的暗示,从盘子里捧起一盅茶,走到老夫人面前,乖巧地说:“老夫人请用茶。”
以前工作时,她常陪上司与海内外客户谈生意,不时也得为客人端茶倒酒,所以今天做来驾轻就熟,自然得体,优雅大方。
老夫人对她的表现大为赞赏,彭翊也对她的机灵乖巧感到欣慰。
他真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处,那么她的“古今”之说一定会吓坏不少人,搞不好还会被传到外头去。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她美丽的面庞,特别是她清晰的人中,不由想起道长临别前私下对她说的:“此女人中清晰深长,乃生儿之相”的话,心里真是有了很大的安慰。于是对她略显奇怪的言行也不太计较,转向大厅对所有人说:“盈盈姑娘很快便是你们的主母,大家以后见面均以夫人称之。”
“是。”众人齐声应承。
接下来,老夫人对大家宣布五月后的婚宴,又要月娥将大家介绍给盈盈。可是盈盈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混乱,除了听见“五日后设喜宴百桌”外,她只看到老夫人的嘴巴在动,月娥苍白的嘴唇在动,但她听不进任何话。
五日?盈盈惊恐地想,她怎么能在五日后就嫁人呢?
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的手握成了拳,她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否则,她只能当个“落跑新娘”了。
而就在她的心里千回百转时,简短的“见面会”结束了。
“你陪母亲聊聊,我先走了。”彭翊在她身边低声说,打断了她的沉思,并未等她回话就大步往外走去。
看着他壮硕的背影,听着他坚定的脚步声,盈盈的心里充满了惶惑。
整个上午,她都是被动地任凭老夫人指挥人帮她量身缝制嫁衣。听着她安排车马,去迎接远在关内任职的彭老将军和彭翊两个早已嫁出去的姊姊全家,前来参加她们唯一弟弟的婚礼。
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婚宴的菜单、服装及宾客名单。这毕竟是彭家独子成婚的大喜日子,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可是她却无法集中精神,仿佛这份喜庆与她无关似的,此刻的她有一种被困住却找不到出口的感觉。
午饭后,彭老夫人将她带进西厢房,因为只有这屋子是烧了炕的,所以不耐寒冷的老夫人只能住在这里。
老夫人脱鞋坐在炕上,丫鬟立即为她在腰后垫上了厚厚的棉被。
她热情地招呼盈盈道:“来,坐上来,炕上暖和。”
盈盈依言坐上了炕,果真感到暖暖的。
“盈盈姑娘,我知道你刚来,还不太适应这里,等慢慢习惯就好了,成亲后翊儿会全心照顾你,你不会孤独的。”彭老夫人慈祥地说。
盈盈看着老夫人,觉得此刻的她不再那么威严,似乎比斯琴高娃更和蔼可亲,于是大着胆子说:“老夫人,我不能嫁给彭翊。”
“为什么?”老人显然大吃一惊。“难道翊儿不好?”
盈盈没有说话,但她的态度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
“可是--”老夫人生气地说。“你与翊儿是命中注定的夫妻缘份,怎能不嫁给他?再说,他已经整整等了你十年,如果不娶你,他今后会有灾难……”
老夫人为了说服未来的儿媳,不厌其详地将十年前,为儿子测字所引出的命定新娘一事详细讲了一遍。最后强调道:
“我已看过翊儿带来的你的命签,你跟翊儿是天作之合,是命定的夫妻!”
从老夫人坚决的口气中,盈盈明白自己嫁给彭翊,对彭家来说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彭翊最初也是迫不得已的。难怪在海边初见面时,他的表情会那么不耐。
可是她怎么能凭一个卦象签诗就被认定是他的“夫人”呢?就算他们是命定的夫妻吧,就算她真的也很喜欢彭翊吧,可是她是多么地怀念她之前现代、便利的生活还有工作啊!
于是,她试着说服道:“也许那个女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人呢?”
“不,一定是你,否则道长不会认定是你。”老夫人严厉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在听了我的解释后会明白我们要翊儿娶你的动机跟原因,会高高兴兴嫁给翊儿呢,可是看来我们都看错你了。”
盈盈下了炕,肩倚着窗,有好一会儿只是盯着天边的云朵。“难道您说的是真的?我必须嫁给他,才能阻止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厄运?我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是的,你有力量。”老夫人果决地说。“因为这样,他才等了你十年。”
“但是……”
“别再说了!如果不是你,你们又怎么会在那个时间在那里相遇呢?而且你们的签言指的分明就是同一件事。”
对此盈盈无言以对,那两张签诗的确是有关联的,这点她无法否认。于是她默默地离开了西厢房,走进寂静的花园。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大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大人?”
就在盈盈对迫在眉睫的婚宴非常烦恼又无计可施时,严厉的指责像机开枪似地扫射过来。幸好她这一天已经被轮番攻击过,此时并没有受伤的感觉,只是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每次见到都是冷冰冰的美人,怒火高炽的神情。
盈盈心想:彭翊不过是她的义兄而已,她为何那么关心他的婚事?
月娥见她不说话,便更加凶狠地质问:“你说,大人哪一点配不上你?”
对她的嚣张气势,盈盈也生气了。“我并不认识彭翊,为什么要嫁给他?”
“不认识--”月娥义愤填膺地重复。“你竟敢说不认识大人?对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带回家,又亲手替她更衣的女人来说,你还要怎么去认识他?他可是这里堂堂正正的总兵大人耶,有谁听说过他曾那样温柔地对待过一个女人?尤其还亲手为这个女人穿衣……而你甚至还、还趁大人不备攻击他,将他压制在地!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名誉和感受!如果你不要他,又为什么要跟他回来呢?”
“彭翊……”
“叫‘大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你不要以为大人纵容你,就可以放肆,告诉你,大人只要动个手指头就有得你受的!”
“攻击他是因为他冒犯我在先,至于喊他什么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盈盈对她也是忍无可忍了。
没想到月娥并不惧怕她,反而激动地说:“凭我是大人青梅竹马的义妹,凭我对大人的一片忠心!”
“恐怕是爱心吧?”盈盈此刻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似笑非笑地说。
月娥一听,脸色“唰”地白了,令盈盈担心她马上会晕倒。
不料她稍一回神,立刻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后你如果敢对大人不敬,那你就休想在这座院子里有好日子过!”
说完,她转身走了。
盈盈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不知彭翊知不知道他美丽的义妹深爱着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就可以马上娶到一个既能全心全意爱他,又能帮他料理家务的好妻子。
他应该知道吧?月娥的爱意是那么明显。
对月娥的威胁,她倒没有太多担心,不过在身边树立一个劲敌却不符合她为人处事的原则,于是她决定去找那个将她带进这一团混乱的男人去。
可是总兵府好大,她问了几个婢女才找到了彭翊所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