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琬萝的脸没由来地微微发热了,她羞赧地移眸对愁眉深锁、趑趄不前的狄谦轻声说道:
“狄总管,事已至此,你我别无选择,你还是依了逍遥公子的主意吧!若是……”她垂下眼睑,沉吟了一会,“你们侯爷不愿花这笔钱赎我,我也不会怪他,就当我和他无缘相守吧!”其实她是求之不得,宁可被挟为人质,也不愿做个心有不甘、遇人不淑的闺中怨妇。
狄谦踟蹰搔首了好一会,终于面带难色的点头认命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连功武最好的狄扬没两下就被人家制服住了,剩下这些只会一点三脚猫把式的侍卫根本不堪一击,权衡情势,束手无策的他只好铩羽而归,速速转回京城向狄云栖通风报信了。
☆
曲家的家仆丫头全部原车转回常熟,只有筝儿和三十马车的嫁妆,随着曲琬萝被逍遥公子一行人带上白云山飞羽堡。
时值深秋,金风飒爽,白云山上红叶烂漫,灿若云霞,美不胜收。
曲琬萝沿途不时用贪婪的目光撷取着白云山的一景一物,轻松自怡的神情宛似出外旅游,和方才上花轿那股凄楚绝望的情景判若两人。
一直到山顶上,她才发现那楝巍巍耸立在平正地面上,气势磅礴雄伟的建筑物。
进入飞羽堡大门后,她讶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竟是一片自成格局的庄院。
但见一片连衡绵长的房舍,栉比相筑于平坦浩瀚的山岭上,隔着方圆数百丈的漫天枫林,遥望着恢宏壮观,宛如一座黑色行宫的飞羽堡。
一路行来,用心打量,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任逍遥会选在这里设立基地,而朝廷屡派锦衣卫攻打,却又连连败北,无功而返?
只因白云山山势蜿蜓起伏,气势雄伟险要,山上岩石纵横错落,削壁断崖直插云天,自成屏障。而山顶却平坦方正,拊背扼喉易于防守,再加上利用怪石嶙峋的地势所设置机关陷阱,可谓固若金汤,敌人要一鼓作气的攻上山,实非易举。更何况,山脚下处处有飞羽堡的暗桩,不歆形势者,自然会吃大亏。
任逍遥带着她们主仆穿过一扇月洞门,沿着白麻石的通道,穿越一片诧紫嫣红,缤缤纷纷的花圃,走向一排造型雅致精巧的阁楼。
甫上台阶,一直缄默不语的曲琬萝倏然开口,以一种略带嘲谑的口吻问道:
“你要把我囚禁在何处?我有需要带上手缭脚铐吗?”
任逍遥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采,“狄夫人,你的胆识在下真的非常佩服,其实,”他意味深远的顿了顿,“我也不该过于惊讶,早在芒山坟场遇见你那次,我就应该了解你不是个泛泛的庸俗千金!”
曲琬萝的粉脸儿蓦然泛起,片红潮,“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她忸怩不安的低声说道。
任逍遥洒脱的微微扬眉,“当然,我对美女向来是过目不忘,并不会因为一件男装就雌雄莫辨。”他故作轻挑的说。
曲琬萝羞恼交织地绷紧了俏脸,微咬着唇默不作声。
“狄夫人,在下说话一向随性狂放,如有……”
“别喊我狄夫人,我还未正式过门,并不算是狄云栖的妻子!”曲琬萝冷声打断他。
“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的新娘子!”任逍遥语音沙嘎的说。
曲琬萝颤悸了一下,脸色更加冰寒了。“这是我的事,不劳你关心费神!反正……”她飞快地垂下眼睑掩饰内心的波动。“你只要拿到钱就好,我是怎样的一位新娘子,都与你无关!”
她那纤柔姣美,感伤却又佯作倨傲的脸庞,让任逍遥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近乎恻然、怜惜的复杂感触。
他蠕动着干涩的嘴唇,正想说些什么时,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已翩然响起:
“任叔叔,你回来了?”
接着一个柔软而小巧的身影扑飞而至,骨碌碌地冲进了他的怀抱里。
任逍遥满脸疼爱的顺手抱起那个身穿一身红袄衣裤,长得娇憨可爱的小女孩,“铃儿,你今天有没有乖乖跟莫诲叔叔练功啊!”
铃儿皱皱小鼻子,“有啊,可是……他教我的拳好难练喔!我比了一个下午,都快累得打盹了。”说着,还嘟起小嘴以示抗议。
任逍遥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头,“是你说要练武的,怎么又吃不了苦,想偷懒?”
“人家不知道武功那么难练嘛,人家本来想……”铃儿转动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珠子,“跟你一样当大侠,拿着剑砍坏人嘛!谁知道还要每天劈腿拉筋,好累哦!”说着还大人样的长叹一口气。
任逍遥失笑地摇摇头,还来不及数落每遇难事便搬出一堆歪理打退鼓的铃儿时,铃儿已经顽皮的溜下地,一脸天真地跑到曲琬萝跟前,吱吱喳喳的叫嚷着:
“哇!这位阿姨好漂亮迷人喔!你穿着凤冠霞披,你是我任叔叔的新娘子吗?”
曲琬萝杏脸一红,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来……你们山上暂时……做客
的。”她温婉解释。
铃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我知道了,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在坐客期间嫁给我任叔叔啊!”
“铃儿!不要乱说话!”任逍遥轻声喝道。
曲琬萝的脸却早已红得像盛开的石榴花,她窘涩地垂着眼睑,还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活泼天真的铃儿时,铃儿又悄悄地抿着小嘴对曲琬萝说:
“阿姨,你别瞧我任叔叔蒙着脸,看起来挺吓人的,其实,他很帅哦,真的,不骗你,我趁他睡觉时偷摘过他的面巾耶。”她得意洋洋地眨眨眼,“可是……他睡得像猪一样,都没有发现耶!”
“铃儿!”任逍遥哭笑不得的加重了严厉的声调。“你再这么调皮不听话,任叔叔要生气,打你的小屁股罗!”
铃儿却有恃无恐地跟他扮个鬼脸,“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都黄牛,再
说,”她甜甜地握着曲琬萝的柔荑,“现在有这么美丽的阿姨在山上陪我,你想娶阿姨当老婆的话,你就不能揍我,让阿姨说你欺侮小孩!”
筝儿和曲琬萝闻言皆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头痛不已又啼笑皆非的任逍遥只有频频摇头的份。
好在,他的救星,铃儿的克星已推开第二间房间的门,步履轻盈地向他们走来。“铃儿,你又顽皮了?”
铃儿一见母亲出现,马上做出乖小孩温顺的模样,“没有啊,娘,我只是要这位漂亮的新娘阿姨嫁给任叔叔嘛!”
铃儿的母亲立刻板着脸训话,“小孩子不要乱讲话,还不回房去背书,娘等下要考你三字经,若背不出来,你明个不准上卓笔峰放风筝!”
投鼠忌器的铃儿只好扁着小嘴,怏怏不乐的放开曲琬萝的手,转身回房。才走了两步,她又满含期盼回首对曲琬萝说:
“阿姨,如果我背出三字经,你明个陪我一块去放风筝好不好?”
曲琬萝本能地点点头,“好,如果你的堡主能让我自由行动的话。”
任逍遥莞尔一笑,“你是我的贵宾,不是囚犯,当然可以随意活动。”
“你不怕我逃跑吗?”曲琬萝半带挑衅的昂起下巴。
任逍遥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声低沉浑厚。“这里耸山峻岭,龙蟠虎踞,机关重重,到处都有我们的眼线,你若能逃得出去,我任逍遥甘拜下风,从此唯你马首是瞻。”
曲琬萝默然无语地咬着唇,心想,有这么固若金汤,风景绝佳的避风港让她窝,傻瓜才会想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