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以什么身分问?”没了先前的冷淡,赵侯爷对祝则尧起了欣赏之心,祝则尧也就不再是一般下阶层的草民了,他一向敬重聪敏有才之人。
“我是娄恬的朋友。”祝则尧的眼光柔和了起来。
“朋友?”只是朋友?
“一个可以为她死的朋友。”
两人的目光对上,彼此的眼里有着采视与较劲。祝则尧毫无所惧,即使面对着权势大如天的皇亲国戚大将军,他也不屈服。
许久之后,赵侯爷像是有些气恼又有些佩服地先开口了——
“我以为娶娄恬是最好的解决方武。我长年驻守西北,西突国国王霍难打算向我国要求和亲,他相中的就是娄恬。当探子传来这消息时,我便立即回京师,想趁信使还未将这讯息送进宫里时,给娄恬安排一个归宿。”想到后续发生的那些始料未及的事,他一时停了叙述。
“霍难?他都四十岁了!”祝则尧脸色微变,事关娄恬,他无法维持冷静。
“回京城后,我才发现早已有人央求皇上赐婚,几乎要成定局了。那人是国舅爷的儿子,一个不成材的败家子。如果让娄恬嫁与那样的人,她姊姊定会伤心欲绝。国舅目前在朝廷得势,没人敢跟他对抗,如果我没有出来阻止,娄恬就真的得嫁进国舅家门。于是我才提出要纳她为偏房的想法,只是没想到……”
“您的夫人,是个刚烈的女子。”
“我现在知道了。”赵侯爷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后突来的意会教他猛然起身,失态地揪住祝则尧的衣领——
“你知道她在哪里?!你知道我的夫人与女儿在哪里?!”
“我知道。”祝则尧也给他肯定的答案。
“带我去找她!立刻!”高高在上的镇远侯,此刻只是一个找妻子找到发狂的平凡男人。
“侯爷,您想找的是娄恬还是令夫人?”
“我找娄恬就是为了找出我的妻女!我知道娄怡一定会来找娄恬,她最在乎的人不是我、不是子女,而是娄恬!”
他们夫妻之间有何问题,祝则尧不想多问,他只想要一个回答——
“您还想娶娄恬吗?”
“你想娶娄恬最好快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建议。西突国的和亲国书就要送进宫 里去了。”简单说完,赵侯爷终于失去耐性——“我要见到我的妻女,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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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筹备非常快速。
新居是恬静居,他们小俩口日后要一同生活的地方。
虽然惹来永昌城人民的议论纷纷,不过祝、娄两家并不在意。
在大喜之日的前四天,祝则尧来到叔父面前——
“叔父,这是三千五百两银子,是我目前所有的财产,请您收下这笔头款,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我将分做五年摊还……”
哗啦啦啦——
银两与银票被挥了满地!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已把恬静居登记到你名下,你拿这些钱来是什么意思?你想划清什么界线吗?你真的想跟那个侯爷去京城当宫吗?!你不是说会一辈子留在永昌城?你也想跟你父亲走一样的路吗?!”几日来的压抑终于爆发,祝老爷整个人气坏了!
他总觉得则尧正在走着与他父亲相同的路——与宫家千金相恋、与恬静居那间可恶的宅子有着一世的纠缠……还、还要去京城!
他会死的!则尧会死的!就跟他父亲一样的命运!
“叔父,我没要去京城,顶多以后娄恬想家,我陪她回娘家,不会在那边定居的。这里有您,永昌城才是我的家。则尧要留在这里侍奉您与婶母,不会走的。”
心安了一半,但是——
“那你拿这些银子是要做什么?要气死我吗?!”
祝则尧看着叔父,这个从小呵护他到大,永远忧心着他将会早天的长辈,诚挚地说道:
“那是我的心愿,我一直想为爹娘做的事。身为人子,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请叔父谅解。”
唉……都这么说了,祝老爷还能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口气有着骄傲:“一个月只苛待你十两银子,没想到你还是能赚到这么多钱,又能帮到那些孤儿,真了不起。”
“叔父……”
“你是个好孩子。我想那个娄小姐应也是个好女孩,她会给你幸福吧?”
“她很好、很好,好到我甚至是配不上的……”
“胡说!”祝老爷低斥,“日后你们要好好的互敬互爱,连同你父母的那一份遗憾也给补足了。知道吗?”
“我会的。”
“只要你是幸福的……”祝老爷声音蓦地哽咽:“那么……我就会少恨你母亲一些,不再那么恨她抢走我的兄长,致使我唯一的大哥为了她而病故他乡。则尧,你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故事都该是悲剧,你要代你的父母证明我的错,你要让我看到走上相同情路的你是幸福的。那么,我答应你,不久之后,我愿意让你的爹娘合葬一穴。”
“叔父……谢谢您。”
在祝则尧成亲的前四日,百感交集的祝家老爷、传说中的永昌城富豪奇迹、严肃铁汉,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躲在书房里一直不肯出来见人。后来还是他的妻子硬拖他出来——
据目击者指证历历的说,被拖出来的祝老爷眼睛又红又肿,像是给马蜂狠狠叮了两个大包一般。
尾声
“真的不到京城施展一番作为?”赵侯爷是十分看好祝则尧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游说,直到现下,就要离开永昌城了,依然下死心地问。
“不了。”已然是娄恬夫婿的祝则尧,手里丰握着娄恬的小手,夫妻俩一路送别,行行走走的,也到城门口了。
趟侯爷夫妻俩经这次的事件后,谈开了许多事,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往后赵侯爷驻派边疆时,娄怡也会跟着去,夫妻不再分隔两地。
“待在这里,只当一个小商人,太过埋没你了。”赵侯爷明白祝则尧是不会改变心意了,只好感叹。
祝则尧只是笑,眼里心里只看得到妻子,没有别的人、别的事。
娄恬……已经是他的妻了呀……
“则尧,请你一定要善待恬儿,千万别教她伤心难过,她一个人嫁这么远,我关照不到……”
“姊姊请放心,则尧以命为誓,今生决不教恬儿落下一滴伤心泪。”他慎重地承诺着。
“那就好……那就好。一切拜托你了。”娄怡点头,眼眶又红了,只好躲进马车里。
离情总是诉说不完,感伤总是无止无境地蔓延……
终于,车行启程了,往京城而去。
直到最后的那辆马车远到再也见不着,夫妻俩才收回眼光。
“别哭啊,有我在的……”他搂着她,为她抹去脸上的水泽。
一边的两个丫鬟已经被训练出知情识趣的本事,留下一匹马给他们后,自个儿将马车驶回去了,不必报备。若敢报备,一定会被新姑爷的白眼怪罪杀风景的。
他搂妻子上马,让马很轻缓地在城外的平坦草原上散步。
“你还在意姊夫买下安兰居送我们的事吗?”
“那是我要送你的。”他口气仍是忿愤。
“不要你送。你不也不让我买下恬静居送你?”她抬头看他。
“当然不可以,恬静居是我要买下来送你的。”
“为什么要送我?应该是我送你才对。那宅子是你父母唯一留给你的纪念,我一直想买下来,可是你就是不肯卖。”这一点,他实在是很难沟通。这个男人对她千依百顺,就是这点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