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地挥手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行了!”
结福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只噤声不敢说话。在他拂袖而去之时,赶紧跟在他身后,却遭到他的摒退。
〔今日我有事情要处理,用不着你了。”
她仲怔了会儿,才慢慢开口:
“……是。”
她没有抬首,没有询问,只是悄悄地退出他的视野。
如同他的希望。
* *
“唷,管大少爷,您可来了,咱们都在等您的大驾呢。”
京城里最富盛名的悦阁酒楼,今儿个给人包下了一整层楼。
虽然不曾敲锣打鼓的点明,不过,谁不知晓悦阁向来是有地位有头脸的角色才能进门摆阔气?菜色精致,材料难得还仅为次要,重点在于这酒楼的姑娘不论样貌和身段个个是上品,能够伺候得客人舒舒服服,销魂蚀骨!
这远近驰名的悦阁,能踏入者若非巨商首富,便是达官贵人,要能够包下一层楼,那面子可也是甭说的忒大。
今晚在这儿宴客的,可也不是别人,就是姗姗来迟的管心佑。
说为宴客也不太对,毕竟只是几名贵公子哥儿闲暇时的聚聚,不为什么伟大的理由,目的就是挥霍和玩乐。
“来来,留了位子给你。你这作东的主人实在也太不尽责了。”穿着白衣的青年笑道,引领管心佑入座。他的长相斯文,浑身却充满尊华的气势,看来是个官家子弟。
聚于此地的贵公子共有五名,以管心佑为中心坐于圆桌,几乎每人怀中都搂着一名艳丽的舞姬。雅兴赏舞不过为小菜前戏,佳人在抱才称得是品尝美食。
“知晓你总来得晚,给你留了姑娘啦。”白衣青年一笑,早就了解管心佑。面露神秘,唤来一名女子。“我可是仔细挑选过了。瞧瞧,是不是颇像你的若琼姑娘啊?”他得意炫耀着。
同样身为官场中人,他们徐府官位虽不够高,但跟翰林文府还是有些遥远的渊源,文家女儿他是见过一次的。
管心佑睇女子一眼,刹那扯眉。随即淡道:“庸脂俗粉。你的见识可是愈来愈低俗。”
讨不了好还反被指教,徐达一楞,而后昂首哈哈大笑:
“说的是、说的是!哪有比得上你那个美若天仙的若琼呢?”挥手让那女子退下,道:“还不下去,别杵在这儿碍大爷们的眼。”
“哇哇,你那个未婚妻,还有半年才会回来吧?那么快就修身养性了?”另一青衫男子大惊小怪着。
“你真是栽了?”又有人加入。“娶了妻子就忘朋友,这怎么行?”
〔忘了就忘了,又怎地?”管心佑不是很感兴趣地回道,轻啜杯中玉露,好似他们本来就可有可无。
教人接不下话。刚才出声的两人面上已呈难堪的尴尬。
徐达忙圆场道:“去去,你们别凑一脚地吵心佑安宁,他想当个好夫君还得经过同意吗?”
“是……是啊。”僵硬地笑,然后应和着。
这几名贵公子的势力和财力都大不过管心佑,从来就只能吃他脸色,不敢多说些什么。
徐达见状,赶紧转移大伙儿注意。眼睛飘向管心佑身后不远处的楼梯,讶道:
“咦?心佑,那是不是你的丫鬟啊?”
管心佑闻言回首,果见结福出现在那儿。他并没有带她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悦地问。
〔少爷……”她有些喘,轻声道:“您好像身子不舒服,所以……”就要出门的时候,她听见他有些咳声,还没来得及唤大夫拿药,他就离开了。
她只得跟过来,看看少爷有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此言一出,几名贵公子拍桌大笑:
“我的心佑大少爷啊!你这千金之躯可得小心点啊!”哄闹不休。
管心佑是管府唯一单传血脉的独孙,深受宠爱,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听见众人带有嘲笑,管心佑的脸色霎时阴沉。
徐达心知不妙,立刻转移话题:
〔心佑,那个丫鬟跟着你有个把月了吧?还没让你换掉?”这可离奇,管心佑的难伺候他们也是知道的,他贴身的小厮婢女从来就难以看见熟悉面孔。
管心佑放落酒杯。“……没有理由换。”
没有理由?虽然这句话不能称做夸奖,但由管心佑口中说出,可表示那个丫鬟算得上是令他满意啊!
“难得了,她是哪点好到让你能够这么说?”徐达问道。看那丫鬟的模样也明白管心佑留她在身边绝非因为秀色可餐,那么她必定有过人之处。
管心佑挑眉,道:“她很听话。”
〔是吗?”青衫男子拉长音,随后贼贼笑语:“不如来试她一试?〕
“怎么个试法?”在座者之一插话。
青衫男子眼珠转了圈,停在酒壶上头。“来看看她听话地能喝多少酒怎样?〕
〔哈哈!”一人击掌,道:“徐达,你不是带了个小厮?我想到好主意了!〕
“怎么?”徐达勾勾手指,站在后头仆人装扮的少年就上前来。
“让他们比拼酒力吧!”这才玩得过瘾!
“这好玩!那我插花下注,赌徐达的小厮赢。”青衫男子从袖中拿出一百两银票,又在游戏里提供新乐趣。
“对对,还可以下注!”同样地也拿出一百两,毫不手软客气。“我也赌徐达赢!”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徐达的小厮年轻力壮,而管心佑的丫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哪能匹敌?
“你们……款款。”徐达苦笑:“可别让心佑说咱们欺负人哪!”
仿佛新仇旧恨开始总算了,准备开战围攻他。管心佑一点也不打算领徐达想要维持太平的好意。
“不会。”他没有回首,仅唤道:“结福。过来。”
结福款步上前,说:“少爷。”
“你就跟那小厮拼拼酒力,别让人说我坏了兴致。”他微笑,对着徐达等人从怀里拿出数张银票。“我出五百两,买我的丫鬟赢。”
没料到管心佑如此明确挑衅,消长的气势顿时倒反过来。
“徐达!我支持你!”
“是啊!”
“可别让人给小看了!”
徐达面露豫色,骑虎难下,只得道:“那好吧。”
看热闹的其他三人立刻道:“快拿酒来!”
管心佑仅安然垂眸,仿佛胜负与他无关。等阵势于桌面摆放好了,他才对结福道:
“去吧。”
结福只停顿刹那,便移动立于桌前。她对此荒唐,竟是没有半句该有的感想。
“喝!喝啊!”
旁人鼓噪着,她拿起酒壶,心里惶惶不安,耳边叫嚣吵人,她望了一眼管心佑的鞋,随即深深吸口气,学着那小厮的样子,没用杯子,口对壶嘴直接干了。这不仅让管心佑侧目,连其他贵公子也是一脸惊讶。
她恍若未觉,只是仰头张大檀口,拼命暍着。从未饮过的热辣酒液犹如穿肠毒药,在她的喉咙深处留下灼烫疼痛的痕迹,潜入腹肚翻腾,几乎令她表情扭结。
好难过……为什么少爷要她做这种事?她不懂。
但只要是少爷交代,她就希望自己能做好。无关那些银票、输赢,或者少爷的朋友,她只是这样简单地想着。
贵公子们瞠目结舌,徐达的小厮刚刚好喝完,将空壶倒转展现。结福猛地呛咳,扶桌稳住,是费尽力气忍着才没呕出。
显然她是输了。
管心佑不怒反笑,站起身。
“可惜了,我家丫鬟献丑。五百两银就赏给你们吃用,下次若有这种好玩的,别忘了我。”对着结福,他道:“还不走?”旋步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