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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自以为了不起。”

  “对啊!只不过是个丑老太婆和个大肚婆……”

  在她们消失在门廊后,美纹苦笑地摇摇头,“映蝉,你看到了吧?我一直鼓吹我老公移民,他偏偏拚了老命要回台湾。你看看,台湾这种教育制度所教养出来的小孩,说她们是小孩,个个也都十八、二十了……”

  “也不会全部这么糟,或许她们只是其中的几个个案,你也不要太悲观了。”接着美纹递过来的纸巾,映蝉擦了擦眉尾的血迹,皱起眉头的看着自己的左脚踝。

  “怎么样,你的脚……”看到映蝉咬着牙地单脚跳行着往柜台的方向前进,美纹关切地问道。

  “大概是刚才跌坐下去时扭到了。”忍痛将鞋子脱掉,随即映蝉又后侮了,因为这样一来她的脚就塞不进鞋子你去了,她势必得打光着脚丫子去看医生。

  “唉这可怎么办呢?自从我老公知道我怀孕后,就不许我骑摩托车,要不然我就能载你去国术馆给师父们揉一揉,很快就会好的。”

  “没关系,我可以搭计程车。”

  “咦,干脆叫你老公来载你去国术馆嘛!他的电话给我。”突发奇想的,美纹大喝一声,令映蝉吓了一大跳。

  困窘的摸摸头又摸摸脸,映蝉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天哪!我哪会知道他的电话啊!

  面对个性耿直、凡事都爱追根究底的同事兼好友,映蝉轻轻地清清喉咙,“呃……因为他也是刚从国外回来,所以,我没问他电话的事……”

  话还没说完,美纹已经忙不迭地大摇其头了,“映蝉,不是我爱说拜托你偶尔也走出你那惟美幻境般的白日梦,睁开眼睛看看现实的世界好吗?”

  “我有啊!我已经尽量少作白日梦了。”

  “是吗?哪有人连婚期都定了,还这样迷迷糊糊的过日子,你连他的电话都不问?那万一他要是个杀人越货、前科累累的诈欺犯呢!或者,他已经有老婆了呢?”叨叨叶叶的唠叨着,美纹吃力地翻阅着字体小如蚂蚁的电话薄,一页页地翻寻。

  “你在找什么啊?”诧异地看着美纹的行径,映蝉歪着头地想着美纹所说的话。

  是啊!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看他的样子是不太像个会是强盗或是杀人的登徒子,不过话说回来,谁见过有哪个歹徒在自己额头上刻着“我是坏人”来着?

  无所谓地吐出一堆积郁在心中的那口气,映蝉挑挑眉地望着红肿的脚踝。我之所以不那么积极的问他那些背景资料,大概是因为我根本不以为这会是我所想像的婚姻吧!由着爷爷和伯公的撮合,横互在我们之间的辈分、年纪及意识形态上的差距都太大了……

  “喂,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名字?”不满地将手故在映蝉面前挥动,美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什么名字?”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映蝉茫茫然。

  “还有谁?当然是你老公的名字!我已经查到学校的电话,待会儿我打到他们学校,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了。”

  “美纹,不要麻烦了,我……”

  “什么叫麻烦?男人是种很贱的动物,千万不能太宠他们了,否则结了婚你就会倒大楣,像我刚结婚时总认为体谅他,不要太麻烦他做东做西的,结果他习惯啦!现在什么都是我的义务。因为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自己做的事,为什么现在要我‘帮’你做?每次我听到他这么话,我都快吐血了。”美纹说着还一副很呕的样子。

  “可是你跟你先生一直是我所知道的夫妻中,最幸福融洽的一对。”映蝉大感意外地看着吐着苦水的美纹。

  “那是我一直在忍让。映蝉,婚姻要美满很难,想使它破灭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废话少说,他叫啥名啥?”

  莫可奈何地看着美纹几秒钟,拗不过她的坚持,映蝉只得据实以告。

  得到答案后的美纹不再理会她,迳自打着电话,“喂,我想找一位扬刍荛扬教授。呃,是这样的,我是他未婚妻的同事,他未婚妻受伤了。”

  话才刚说完,映蝉即伸手切断了电话线路,“美纹,不要太夸张了,我只是扭到脚,万一他现在正在上课的话……这样不好啦!”

  气馁地叹口气,美纹拍了拍映蝉的腮帮子,“好吧!随便你,不过关于驯夫术的事,我哪天一定要好好的找机会教教你,免得你被你老公吃得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好啦!我要去补充养分,要不要带些什么给你!”

  摇着头地目送美纹像只鸭子般,危危颤颤地晃出去,盯着窗畔油绿的酒瓶椰子和草地,她的思维又飘远了……

  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那个过早涂胭抹脂的女孩,刍荛的注意力全部贯注在手里的那张纸条上,离下课还有三分钟,办公室里的职员即慌慌张张的隔着窗子朝他招手,交给他这张纸条——

  未婚妻的同事来电:未婚妻受伤。

  一时之间他的精神全部涣散光了,只能怔怔地伫立在那里,任往事如潮水般狠狠地冲击着他。受伤……闭上眼睛,他似乎又见到闪着红灯,夹着刺耳的鸣叫而到的救护车,那些白白车中跳下来的白衣人,大声嚷喝着要他放手,但他怎能放手!那是芙琳啊!

  在几番挣扎都告失败之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载着芙琳远走,直到下一次他听到芙琳的消息时,她已经在巴黎近郊一坯新土中长眠了。

  这个记忆从此在他灵魂中生了根,总在他最孤独的时刻,或是快乐时分,如鬼魅般的自脑海中乍现,像要惩罚他般的提醒着他,这血淋淋事实的存在。

  职员困惑的表情令他警觉地一凛神色,在没有人看得到的那一面,悄悄地将感伤全部拢束到心灵最深处。

  快步回到讲台,他竭力以平静的语调宣布下课,在喧哗的操场和响彻校园的钟声之间,却被这个女学生拦住。

  “教授,我叫张如苹。”短短的迷你裙,半截中空的T恤,脚上是双及膝的长靴,配上她那头齐肩卷发,整个人洋溢出一股年轻气息。

  手里不停地揉捏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纸条,刍荛仍维持一贯的温文有礼,朝那些对他大叫“教授再见”的学生们点点头,再将注意力拉回眼前这位有着传统式微微上斜丹凤眼的女学生。

  “你有什么问题吗?”将那叠资料和幻灯片挪挪位置,刍荛整个心思都已涣散了。

  “教授,我对歌德式和维多利亚、都铎式的建筑还是弄不太清楚……”垂下眼帘,张如苹的手指不自然地扭成一团,艳红的寇丹分外刺眼。

  “没关系,下次上课还是会提到的,毕竟你们只是生活在台湾的学生,平常也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这些个特别的建筑物。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漫不径心的看看表。我应到图书馆去了!不知道映蝉到底受了什么伤!

  “呃,教授,你在课堂上说你要找个工读生?”正当刍荛对她的沉默感到纳闷之际,抬起头张如苹两眼闪烁着特殊的光芒,急急地问道。

  “嗯,因为我的工作很忙碌,所以需要有个助理来帮我处理一些杂事,像资料的影印及作业的收送,你有兴趣吗?”将重心由左脚换到右脚,刍荛淡淡地笑笑。

  “好,我愿意。”她倒是很干脆的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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