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换做平常这时候,他还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可这会儿他却才从陌生女子家的浴室里出来,世事之难料委实非常人所能臆测。
见厨房的灯暗着,云绍晔直觉走向左侧那道关起的房门。
房间里正准备就寝的小由,听到敲门声前来应门,“有什么事吗?”
“我的房间在哪?”
这里放眼所及的空间加起来尚不及云家一间房的大小,云绍晔对今晚的睡处已不敢抱太高的期待。
小由听了却是反问,“你的房间?”敢情他老兄当自己来度假不成?“你觉得这里还有其他房间?”
难道他眼睛脱窗了,不然怎会看不出她家是一房一厅的格局。
“没有吗?”否则这么小的地方要如何住人?
看出他是真的没有概念,小由也懒得多说,“喏,看到那张沙发没有?”她指着客厅的长型沙发。
云绍晔看是看到了,但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提到沙发。
小由接着说:“你的房间。”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想睡地板,我也不反对。”地上起码还铺了磁砖,质感满不错的。
“这里没有其他房间了吗?”这怎么可能?
尽管没抱太高的期待,但她的回答与他原先的预期还是有一大段的落差。
“你哪只眼睛看到有其他房间?”
是没看到,只不过……云绍晔还是很难相信。
“没别的事了吧?”小由打了下哈欠,就迳自回房准备上床睡觉。
怔怔的望着被她关上的房门,对于今天的境遇,云绍晔仍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几坪不到的空间,他才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抛开了云氏的一切。
不是云绍晔、不是云家的长子,更不是云氏的总裁,他只是单纯的一个人,没有责任跟包袱,也不再有忙不完的成堆公事。
处在几坪不到的斗室,尽管物质条件并不优渥,但今天却是他接掌云氏以来,最感放松的一天,哪怕体力的支出是过去的好几倍。
云绍晔清楚,除了是因为卸下肩头的重担,有部分也是因为小由的缘故。
虽说她并未对自己特别礼遇,甚至又是指使来、差遣去的,却意外令他觉得分外自在。
因为除了家人与好友外,很少有人把他当平常人看待,但在她面前,他不是云家的长子,也不是云氏的总裁。
思及此,云绍晔不由得又回头望了那道被关起的房门一眼,觉得自己真的遇上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第三章
“发传单?!”
接过小由递来的厚厚一叠宣传单,云绍晔难掩错愕的神情。
“别说我没替你想,拿去!”她将一顶棒球帽递给他。
“做什么?”
“替你留面子啊!”堂堂一家大企业的总裁要是发传单发到一半被认出来,确实是满糗的。
云绍晔的诧异倒不是为了面子的缘故,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大企业总裁会在路边发传单?除非是遇上熟人。
他只是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要他做这种工作?
怪异的看了小由一眼,云绍晔仍是顺从的戴上帽子,没多说什么。
见他二话不说便把帽子戴上,小由再一次的庆幸自己,没将这样一个好操又耐管教的免费白工往外推。
“你在这边,我到对面,每户信箱各塞一张,路旁的车辆也要。”
“路旁的车辆?”
小由夹了张宣传单在汽车雨刷上,“像这样。”
交代完,她越过马路到对面开始发起传单。
一整天,云绍晔就这么跟着她穿梭在大街小巷分发传单,对他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次新奇的经验。
傍晚时分,第一天到云氏上班的云慎甫和云景升,累得瘫在轿车后座,今天两人是搭小妹的车来上班。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云竺玺瞥见对街一抹眼熟的身影,“大哥?”
“在哪?”兄弟俩异口同声的问。
“那个人的背影很像大哥。”
对面马路旁,云绍晔背着来往的车辆正逐门逐户的在发传单。
云家两兄弟顺着小妹所指的方向望去,直觉反应,“怎么可能?”
堂堂云氏企业的总裁在路边发宣传单?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知道,只不过那人的背影跟大哥真的很像。”因为太像了,才会引起她的注意。
“绿灯了,走罗。”累了一天的云景升开口道。现在的他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就是因为知道接掌云氏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云慎甫和云景升才迟迟不愿进云氏工作,任性的将这份重担交由兄长去扛。
哪里料到责任心强的兄长会在婚礼前夕演出逃婚记,事先连点预警也没有,措手不及的两人只得匆忙接手,一天下来,逍遥惯了的他们累得跟狗似的。
为了早日摆脱这一切,兄弟两人决心尽快将兄长给找回来,否则累挂是迟早的事。
因为云绍晔的帮忙,小由今天发出的传单量足足比平常多出一倍,乐得她这会儿坐在小吃店里仍眉开眼笑。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小由阿莎力道。
云绍晔不觉挑眉,头一回听到有女人要请他。
小吃店里的餐点自然不比高级餐厅的料理,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随意替自己点了份鸡排饭。
而小由的眼角不经意瞥见摊在桌上的报纸,直觉的叫出声来,“云绍晔,是你耶!”
报纸上除了斗大的照片外,大半篇幅报导的全是关于云、詹两家企业联姻告吹的消息。
云绍晔自然认得出照片上头的自己,这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因此并不感到意外。
“咦,这是新娘子?”她注意到照片里依偎在云绍晔身旁的詹依琳。
“嗯。”他不甚在意的点了下头。
将他的态度看在眼里,小由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昨天因为把云绍晔当麻烦看,一心只想赶他走,所以对他逃婚的动机才没感兴趣,如今情况改变了,好奇心自然也跟着抬头。
“新娘子长得不错嘛,你干嘛要逃婚?”她原本还以为新娘长得很抱歉,才会把他吓跑。
“有很多原因。”反正一时也说不清,云绍晔就随口带过了。
好奇心被挑起的小由却无意作罢,“难道是你不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那你干嘛答应娶她?”
被她这么一问,云绍晔竟答不上来,甚至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该不是云氏企业快要倒了,需要钱周转吧?”她直觉猜想。
云氏企业要倒?这无疑是他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显然她对商场当真是毫无所悉。
“如果真是这样,你以为我会逃婚吗?”
“对喔!”她看了看报纸上的报导,“上头说你的逃婚让新娘子那一边很没面子,并扬言再也不跟云氏合作。”
云绍晔尽管早有预期,但对于这样的结果仍不自觉的蹙眉。
小由见状,“瞧你那什么脸,逃都逃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并不是后悔,只是责任感作祟罢了。
“既然不想娶,勉强结婚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换个角度想,你的跷头等于是挽救了新娘子一生的幸福。”
她异于常人的见解,换来他的另眼相看,“全台湾会这么想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
“反正你家既然不缺钱,少一家企业合作也没差。”
云绍晔自然清楚联姻告吹,不可能动摇云氏在业界龙头的地位,只是对詹家总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他仍然庆幸自己抛下一切,现下才能轻松惬意的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