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请你不要。”她哭得像八点档女主角。
“我没有要谋杀你。”他咬牙切齿。
偷偷看他一眼,他的牙关用力过度,在下巴左右侧形成两道张扬势力,渟渟抖抖颤颤,望住他的双眼泄露出恐惧。
“你的手……”她指指他粗残的止血法。
“你在怕什么?”
受不了她的表情,好像他是动物园里的凶猛禽兽。
“你、你好像万华之狼。”
抖抖抖,她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话全盘出口。
“你说我是万华之狼!?”
他没控告她谋杀,她反而指控他是狼?他要真是狼,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一口咬下她这颗笨脑袋。
“不是啦,我只是说……好像……”
泪滚得很凶,他越大声,她的泪就流得越顺畅。
“像?”音调往上扬了扬,左手也跟着往上扬。
他要打她了,她知道,他马上要打她了!脖子来不及缩,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右脸颊,痛在下一秒钟侵入知觉。
抹抹抹,他用了八成力道帮她擦泪,他拿她的脸当牛皮刷,泪拭去的同时,顺道谋杀掉她右脸三千五百万个细胞。
“你……做什么?”她愣愣地,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他的动作很粗鲁,可是他的眼神中……有抹一闪而逝的温柔。
他在做什么?擦眼泪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他来解释?
火气更旺了!大眼一瞪,瞪掉她的注视,渟渟垂头,将眼光落在他的鞋面上,拚命回想他眼中来不及捕捉的温柔。
停下手,他才发觉自己在她的脸庞上弄出一片红肿。
“对不起。”渟渟的第一百七十九次。
“对不起什么?”因为她脸上的红肿,他有一丝歉然,口气缓了缓。
“对不起我让你好生气。”
他在气她什么?气她说他像狼,气她泪掉得太过分?气她不会做菜?气她从一个部门调过一部门?不管是哪个理由,他都有理由气她。
“所以你认为问题出在我生气,而不是你自己做错事?”
她很懂得挑衅他的怒涛,亚丰深吸气,不想被她气死很难。
问题出在我生气,而不是你做错事?
这句话太难,他生气和她做错,不是同一回事吗?渟渟理解不来他的高难度问题,摇摇头,继而迅速点头。她不晓得哪个回答才是正确,便回了个复选答案。
她居然回答“对”?
该死的女人,她逼死了他仅存不多的耐心,将他推向疯狂边缘。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将她拉出厨房。
第三章
他走得很快,她跟得很辛苦。
泪忘记流,盯着他宽宽的背、厚厚的肩,她的阿诺史瓦辛格帅到最高点,她怕他,却也崇拜他。
经过木屋区、花圃区,他们一路走进放牧区,昨夜新雨,放牧区的泥土是软的,渟渟的高跟鞋一踩入放牧区,就像进入沼泽地带,举步维艰。
一、二、三……在她坚持到第十步时,摔了!
大手一提,他把她从泥泞中提起来。
渟渟穿着细肩带贴身洋装,完美的身材曲线在衣裳的衬托下,更显玲珑有致,只可惜污泥贴在身上,带不出美感。不过还好,自从上次蜜蜂攻击事件后,她便没再擦香水上工。
膝盖有点痛、手肘处也微疼,但是能和她的英雄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再加上他没有一脸愤慨,这是很难得的状况。
回头,亚丰看见她的高跟鞋在泥地上留下的一排洞洞,忍不住莞尔。
像她这种有波无脑的娇娇女他认识太多,在台北替父亲工作时,他经常要参加的应酬里面,充斥着这类女人,也是这些烦人应酬促使他包袱款款,南下追随大哥脚步。
只不过他不像大哥完全放手家族企业的工作,他仍透过远距视讯参与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会议决策,并一手操纵股市,和傅恒并列股票之神的地位。
拦腰抱起渟渟,亚丰大步趋前,将她放在栅栏上坐下。
“这是你调转的第几个单位?”他用公事化口吻对她说话。
“我记不得了。”
她哪有时间记这么多东西,这三天,她忙得团团转,一下子学清洗牛舍、马房,一下子学算钱,一下子学除草,她突然发觉天地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学不完的学问。
“我以为厨艺是大部分女人的专长。”亚丰说。
当然也有不少例外,像他身边的女强人没有几个分得清楚空心菜和菠菜,问题是,她们的工作能力不错,而且没有半个会死皮赖脸,硬要留在飞云农庄当女工。
“我知道我做得不是很好,我会努力学习。”她强迫自己看他,强迫自己不怕他。
“你在客服部学习一个上午,客服部损失将近五千块。”
他没见过台湾哪个正常人连找钱都不会,要不是她的语言机能还不是太差劲,他会以为她自启智学校毕业。
“我知道我错了,以前我以为只要认得一千和两千块大钞就够了,没想到我们国家的货币有这么多种……”
咬咬唇,她的表情是一个劲儿的无辜。
“你不出门买东西吗?”他吼到声带疲乏。
“我会刷卡。”
钱币种类从没有困扰到她,直到进来飞云。
“买一碗泡面你也刷卡?”
“我抽一张千元大钞给店员就行了。”
“他不找你钱吗?”亚丰气自己居然要和一个笨蛋讨论买泡面。
“不用,留给他们当小费,反正一千块又不是多少。”
这是渟渟百思不解的地方,为什么这里的观光客都不给店员小费?连几百、几十块钱都要计较得清清楚楚。
他拿她没辙了,不晓得是哪家的父母亲养出这种智障女儿,难怪他在应酬场合里没见过她,要是生出这种女儿,藏都要把她藏得妥妥当当,免得她出门丢人现眼。
“教练说他教过你,不能站在马的后方,你为什么做不到?”
听说她昨天被马狠踹一下,吓得经理忙将她抬进办公室,请求别分派她到有“危险性”的马房。
危险性?哼!马房对世界上九九点九九的人都不具危险,独独对她!
想起惨痛经验,渟渟下意识抚抚腰间那块瘀青……
很痛呐!嘟起嘴,她辩得理直气壮:“是马的错,我本来没有站在它后面,是它动来动去,转了方向,我才会被它踢到。”
以她有限的脑浆,只能归纳出这个答案。
“它动,你不会跟着动啊?”和她在一起,亚丰发现自己每一分钟都在吼叫。
“怎么可以,要是它一直动个不停,我的工作不就不用做了?”
他一脸挫败,和她没办法用道理沟通。
“你在花圃工作,被蜜蜂叮了好几个包;你在牛舍连连摔跤,要你耙开牧草,你连人带铁耙的摔进牧草堆里。承认吧!你根本不适合农庄里的工作。”
他忍耐再忍耐,憋住胸中火焰,打算诉之以理、动之以情,顺利把她踢出飞云。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做事,什么事都要经过慢慢学习。”
来宾请掌声鼓励,渟渟能说出这么切合事理的话,简直有如神助。看吧!连老天都来帮她一把,让她留在飞云,追随她心爱的偶像,这样的爱情还能够不成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你应该去做你适合的工作。”火延烧到喉头,他有灼热感。
“你想,我适合做什么?”
她热切地握住他粗粗的上臂,期待他说出“妻子”这个答案,那么她马上回答“我愿意”,当当当当……结婚进行曲响起。
她适合做什么?
如果白痴也是一种行业的话,那么她便有适合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