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她错了一次,没想到,四年后她又做错,错了、错了,她真的错得好离谱。
在那场痛苦里,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忘记了,她只记得孩子在肚子里头抗议,抗议她不够爱惜这条新生命,鲜血汩汩自她身体流出,和着温热的泪水,她痛着,也清楚孩子和自己一样痛苦,她不哭喊,只是用着悲怆的心情,看着生命消逝。
她从没想过要存活下来,从没想过让孩子在幽冥中孤独,她预计要陪他的,可是,她活着、她遗忘孩子的存在,她用另一崭新的面孔迎接生命的另一段。
她必须承认,在这段新生活里,她快乐无忧,她违反了原本性格,让阳光照进她阴暗腐朽的心中。
她怪他吗?不!不能怪!
思颖说:“她已经走出过去那段伤心,走不出来的人是你,请你不要再把她带回过去。”
不是吗?他从没有走出那段过去,即使她给足了理由,让他恨她,他仍然没有走出去……错在她,错都在她啊!
她闯入他的生命,毁灭他对爱情的信心,尔后,再碰面,他是有权利报复的。他没错,错在她……
想起他的痛,她愿意代他痛;想起他的伤,她多希望这些伤在自己身上;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是——祈求上苍,让那位依瞳小姐,给他足够的幸福,走出这场磨难。
从夜深到天明,从月升到星辰西落,从晨曦扬起到蓝天高挂……泪流尽,她阖上最后一本日记。
她无力笑开。如果生命只有痛楚和悲哀,为什么还要写日记,让伤恸一直存在?
第七章
动动发麻双腿,叹口气,她明白,她的恨伤害了所有人。
眼前她唯一能做的是偿还!
离开房间,走到隔壁,她轻轻敲两下门,应门的人是品帧。
“我能安心把思颖交给你,你不会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吗?”溱汸问。
她的心既烦且乱,但她现在是穆溱汸,一个深具责任感的姊姊,所以再烦,她都得把心事搁下,将妹妹的未来规画好。
“四年前,你已经把她托给我了。”品帧回答。
“的确,你做的比我好太多。”
“你全都记起来了?”品帧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她又回到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
“是的。”她不否认,不管难不难堪,她都决定面对。
“有遗憾吗?”品帧问。
“关于哪一段?”
“和毅爵的那段,有没有后悔,想不想试着挽回?”如果她有意愿,他愿意为她尽力。
挽回?不!他们是兄妹啊!有了兄妹这层关系,任何努力她都不能去做。不过,也许有关江善薇是她亲生母亲这部分仍被隐瞒着,既然如此,她也不想掀开。
“他将要和依瞳结婚。”轻轻地,她点出事实。
“所以你选择放弃?当了四年的谈时芬,你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你们眼中,我是条斗鱼吗?”
“说斗鱼太过分,不过你给人的观感是……”
“不死老兵?对不起,我要卸甲归田了。”
“还能开玩笑,你比我想像中更勇敢。”品帧对她衷心佩服。
“我很感激你,谢谢你帮小颖站上舞台,也谢谢你这些年在她身边默默支持。”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感谢,我是为我自己。”他实说。
“你喜欢小颖,又慈怎么办?”
“为什么你们都认定又慈是我的责任?”
“你从没有阻止过她对你的依恋,责任自然该落在你身上。”
“你放心,只要小颖表态,我立刻向全家人宣布我们的未来。”
“我相信你,再次求你,别让她在爱情中受委屈。”
“我会尽力做到。”
“谢谢,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她还在睡,要不要……”他想反对的,可是思颖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姊。”思颖起身,揉揉惺忪睡眼,她轻唤溱汸。
溱汸走到床边,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小颖,对不起。”
“姊……”她扑身搂住姊姊脖子。
看着亲情流露的姊妹,品帧莞尔,走出房间,带上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姊不好。”积藏几年,不肯承认的抱歉,她在此刻宣泄。
回想过往,她是个坏姊姊,她对她很凶、蛮不讲理,她以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思颖,不理会她正值爱玩年龄。
“没有啦!你哪里有不好?你最好了,你帮我买很贵的舞衣,你舍不得打扮自己,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我好。”说着说着,思颖瘪嘴,声音哽咽了,泪串串往下掉。
“我不该对你那么严厉,不该宁愿你伤心也要隐藏一切,我若是把你送回父亲身边,你就不会在我身边受累了。”她后悔了,可是光阴已然过去,她们都回不了从前。
“不对、不对,你说错了,你统统弄错了。我那么懒,要不是你逼着我向前,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那么主观,要不是你极力阻止,我早就犯下无可弥补的错误。
“以前我不懂事,现在我长大,我知道你是对的、你是为我好的,姊……对不起,我不应该不了解你的苦心,不应该反抗你,姊……我才有好多对不起要告诉你。”她一面说,泪一面刷下。
“那我们扯平了,好不好?”溱汸伸出小指,勾住思颖的。
“好,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我们要相亲相爱,再不吵闹。”
“好,不吵不闹。”顺顺思颖的长发。她的小颖长大了。
“姊,昨天我和品帧哥哥讨论过,这几天,我们先去住饭店,他会找人来整修房子,等好了,我们再搬回来。你别担心,品帧哥哥做事很棒的,有他在,我们只要等着搬新家就成啦。”
看来他把懒思颖宠得更懒了。
“你对品帧有什么想法?”溱汸问。
“想法?什么想法?”
“你没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吗?”
“我们两个人会有什么未来?”
“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为什么你们不能有未来?”
“可是他的未来是和又慈在一起的,我怎么可以插入?”
“你以为婚姻是买便当,一旦有人插队就会引起全民公愤?”
“不是啊……可是品帧哥哥喜欢的人是又慈、又慈一心三思要嫁给品帧哥哥,我、我算什么啊!”
“你为什么觉得品帧喜欢的人是又慈?”
“他很照顾她啊!他对她很温柔啊!他很体贴她啊!他、他……”皱皱眉,她想不起其他证明。
“他不照顾你,他对你不温柔、不体贴?”
“有啊!不过,那是因为你拜托过他,要他好好照顾我。”
“单单为了我的请托,他就卯足了劲,把全部时间放在你身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做这种事,除非他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想不出来。”
“我问你,是谁拿走他所有的注意力和关心?”
“是我。”
“是谁让他时时挂在心间,担心她生活所有小细节?”
“是我。”
“是谁霸住他的时间,让他的生活以那个人为中心,团团绕?”
“是我。”
“很好,你再想想,通常来说,这些应该是谁的权利?”
“是……”
“是女朋友、是情人,对不对?”
“好像对。”
“你享用了他四年权利,却回过头来把他推给又慈,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是我把他推给又慈,是他们本来就决定在一起。”
“你问过品帧,关于他的想法吗?”
“没有,不过……那是一定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