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餐厅的时候,倪照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真好命,我还没见过比主人还晚起床的女佣。”
她置若未闻,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罐矿泉水,仰头猛往嘴里灌。
倪照看着她的背影,她安静得令他无法适应,这是怎么回事,曾经只要她一开口,他就有一股毒哑她的冲动,可现在他倒愈来愈热中跟她抬杠?
“啊!”畅快!她满足的喟叹一声。
“我今天要飞香港,明天就回来,趁我出门这段时间,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他径自交代着他的行程与她的工作。
什么?!“倪照,”她冲出厨房质问他。“你要我一个人打扫这么一大间的屋子?”
“难不成要我自己动手吗?”倪照微笑的反问。
“这……这栋三层楼的透天别墅,全部加起来少说也两、三百坪,我、我一个人……”舒苹说话突然变得结巴。
“没错,你一个人。”倪照再一次有力的肯定。
“以前的刘管家也一手包办这别墅的清洁工作?”她不相信。
“没有。”他摇摇头。“每个礼拜天都有清洁公司的专门人员来打扫。”
“那你就等到礼拜天啊!”今天已经礼拜五了,他急什么急。
“可我现在就觉得脏。”他喝了一口豆浆。
“哪有什么脏,我看这屋子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而且你就要飞去香港,到时候就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只要坐在飞机上,想到家里桌上有一粒随风飘来的尘埃黏在上面,心里就会很不舒服。”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把豆浆喝完。
“你根本是故意的!”舒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说。
“对!我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倪照手肘顶着光滑的桌面,支着头看她。“饭也煮不好,家事又做不来,我要是用这两个理由辞退你,你认为我外公和倪潋滟保得了你吗?”
“倪照,你欺人太甚。”她真想一拳打歪他的下巴。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罪受的不是吗?”他站了起来,勾着唇角道。
“这是我唯一的反击机会,要不然我只会是一味挨打的沙包!”舒苹气得浑身发抖,不讳言的道。
“我早就开出饶恕你的条件。”倪照好喜欢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是喜欢。“是你自己蠢,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我向你下跪,这辈子休想!”她气得七窍生烟,孩子气的踮高脚尖,拉开喉咙,在他耳旁大叫。
“那么就乖乖当个称职的女佣吧!”
“那天杀的、死一百万次都不够的混帐倪照!”舒苹一人待在顶楼的贮藏室大吼。
原来这房子不只三层楼,最顶上还有个类似小阁楼的贮藏室。
她打开阁楼里所有的窗户,温暖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她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有气无力地扫去灰尘。
成千上万的尘粒在光束里翻滚浮沉,她皱着眉、掩着鼻,眼光四处梭巡着。
哇!突然,她眼睛一亮。
欧洲十五、十六世纪直立在地上的古典壁钟耶!扔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她身子如箭般扑了过去。
以往只能在图片或电影上才看得到的壁钟,现在居然就这么真实的呈现在她面前,不仅眼睛看得到,双手还触摸得到,她震撼不已的跪在钟前膜拜。
太棒了!太美了!舒苹兀自感动得想流泪。
不知道还能不能响?她站了起来,发觉古典壁钟比她的人还高,大约高出她一个头,她望向那静止的指针。
这个壁钟隔分上下两层,上层是钟面,下层是钟摆,外面各罩着一层保护的小玻璃门。
她伸长手,打开上层的小玻璃门,手指拨动着钟面上的长、短针,最后固定在十二点整的位置。
“不会响?”舒苹再打开下层的玻璃门,伸进手摆动钟摆。
滴答……滴答……手每拨动一次摆锤,黑色的秒针才跟着移动一格。
“坏了!”她噘着嘴,伸手进入柜里摸索。
沿着木质柜壁往上,她碰触到静止的齿轮,再向下探去……
咦?指尖碰触到一叠东西,她拾了一把出来。
相片?!
跪坐在壁钟前,舒苹再往里头伸手掏个空。
谁的相片?舒苹把垂落腮旁的发丝塞于耳后,仔细端详起一张张发黄的相片。
是谁把相片藏在钟里面?她心里有一大堆问号。
哗!这相片里的女人好漂亮,而且……还似曾相识!
舒苹满腹疑问,泛黄的相片在她眼前一一被仔细观看。
镜头里的女人或是娇嗔、或是欢笑、或是蹙眉,或是沉睡……万种风情,深深的吸引观照之人。
她好真、好美!但她是谁?同为女人,舒苹觉得自己亦不得不为之痴狂。
她的眉目、她的唇、她的一颦一笑……老天!是她!是倪潋滟!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是那么多男人的最爱!舒苹看得不由得痴了。
但这掌镜的人是谁?她心里又产生一个深深的疑惑。
拍照的人是男是女?是男的吧!她想,是一种直觉的猜测。
他一定也为倪潋滟着迷,而且是不可自拔的沉沦,想拍尽她的所有、拥有她的全部,想留下她每种表情、每个呼息,他一定好爱好爱她是吧!
但是,结果呢?他和她的结果呢?舒苹无来由的升起一阵伤感。
倪潋滟跟四个男人生了四个儿子,拍照的人是她四个男人其中之一?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那四个男人其中之一,为什么他们会分离?为什么她还会有多余的心跟感情分给另外三个男人?难道她真如外面那些绘声绘影的谣传般滥情吗?
如果是另外一个深爱着倪潋滟的男人,那么她知道他的爱吗?她接受他的爱吗?她是否给了他她的心呢?
舒苹陷入重重迷雾之中,但是,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谁把相片藏在阁楼内古老的壁钟里?
是倪潋滟?是拍相片的那个男人?还是……
倪照?!
舒苹被最后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人名骇到了。
不可能!任何人都有可能,但就倪潋滟生的四个儿子不可能会收藏她的相片。
“小苹!”窗外传来一个女人清亮的呼唤声。
思想被拉回现实,舒苹自地上站起来,身子往推开的窗户靠,探出头去。
“小苹,是我,倪阿姨,快开门!”
她看到烈阳下一个女人向她挥舞着双手。
舒苹先把那叠相片锁在房里书桌的抽屉里,才下楼替她开门。
“呼,我还以为你不在,我按电铃按了好久呢!”倪潋滟一进门,马上冲到靠近冷气口的单人沙发坐下。
“倪阿姨,喝茶。”舒苹自冰箱里端了一杯酸梅汁给她。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呀?”她环望着客厅。
“嗯!我正在打扫阁楼,所以没听到电铃声。”舒苹看着眼前的女人,忍不住与照片里的模样两相对照,才发现她并没改变多少。
“你一个人在打扫阁楼?”倪潋滟睁大眼。“好辛苦耶!阁楼那种地方是拿来堆东西的,根本不用打扫,而且我听老刘说,每个礼拜天都会有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家里,你让他们做就好啦!”
她也不想把自己累得半死。“这是那浑——倪先生吩咐的。”还好她收嘴快,本来想骂那家伙浑球的。
“不要理那臭小子,你要是累坏身体,我会很心疼的。”倪潋滟倾身捉着她的手,说得真诚。
“可是我要是不做家事,倪先生会怪我,然后炒我鱿鱼。”舒苹觉得她的手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