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但尽管如此,现实到底还是现实。摆在眼前的,季家会轻易接受她们吗?
“你想得太容易了,安东少爷。”她摇摇头。
“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恐怕要委屈你一点——”
“季安东?”话没说完,王印夏开门进来,有些意外。
季安东转身,扬一下眉。
王印夏会意说:“我出去跑步。”她流了一身汗,背部都湿透了。
“我等你的电话等了一个早上。”季安东又说,等着解释。
王印夏没给他满意解释,反问:“你怎么来了?”看看母亲。
王婶脸色不大好。从他们两人短短的互动中,她已感觉出两人之间某种关系的不寻常。
“我拿这个过来,她不肯收。”季安东拿出支票。
“我们不能收你的钱。”王婶僵着脸。
“我又不是随便就给钱,这是你广告还有旅游节目的酬劳。”
王印夏看看季安东,说:“就这样?没有其他的?”那数目有点大。
“里面还包含你后两季的形象广告酬劳。”
王印夏沉默一会,出乎意料点头说:“我收。”
“印夏!”王婶生气叫说:“你怎么可以收人家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既然这是我应得的。”
连季安东也有些小小诧异,但他微笑,似乎很欣赏,把支票塞到王印夏手里,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这句话让王婶的脸色更难看。
“关于王婶工作的事,”季安东说:“我爸妈太心急了,不够周到。不过,辞了也好,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安排。”他也不可能让王婶继续做那份工作的。
“我家的事,不劳大少爷费心。”王婶口气硬梆梆的。
“安排?”王印夏也皱眉。“这件事我妈自己有主意,我们会商量,你不必做什么安排。”
“你有什么主意?”季安东冷静的问。
“开家店什么的,看我妈的意思。或许开间小裁缝店,帮人修改衣服——”王印夏转向她母亲。“对吧?妈。”
“嗯。我们自己会决定,不劳大少爷为我安排。”就是不肯领季安东的好意。
季安东皱眉。
想也知道,即使连开一般高级商店,他父母大概都还不乐意,对这个主意皱眉,何况那种简直如同路边摊位的什么裁缝店。开那种小店,抛头露面的,于身分地位无助,还多给人说话罢了。
他们季家重视面子,与其开那种有失身分的店,不如什么都不做。
“这不是个好主意。”他皱眉,看着她们母女。“我们关系不同了,王婶的身分地位也大大不同,而且我爸妈比较重视面子,与其开那种店,不如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好好享福。”
王婶咬着唇,脸上的皱纹纠结绞缠,甚至扭曲起来,好像被掴了一巴军。
“季安东,你——混蛋!”王印夏狠很瞪他。
什么叫那种店?什么叫在家里好好享福?
“你说什么?”季安东剑眉高挑。
“我说你混蛋!”他要问,她就又骂一次,不由分说将他推了出去。
“嘿!”季安东伸臂挡住门,满眼的火。
王印夏没退缩,瞪着他一会,然后摇摇头。季安东与她相对一会,眼里的火慢慢敛去,退了出去,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跟伯母道歉。”
王婶闷声不响,木然坐在那里。
“你先走吧。”王印夏摇头。
“给我电话?”季安东要求。
王印夏迟疑一下,终是轻轻点头。
关上门,凝重的气氛就落下来。
“吃饭吧。”王婶终于开口。
刚盛了饭,又放下碗筷,叹口气说:“印夏,妈不是瞎子,你老实告诉妈,你跟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了?”
王印夏沉默不语,默默扒着饭。
“你真的……所以人家才找你拍广告出钱给你去日本,还给你那么多钱,是不是?快把钱还给人家!”王婶又惊又急,停一会,才又叹口气,口气温和下来。“印夏,你别傻了,人家家世那么好,有钱又有地位,我们高攀不起的。”
“妈,”王印夏终于放下筷子。“我们真的有那么卑微吗?我真的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吗?为什么你老是说我们攀不上人家?我们天生就比较低下吗?”她咬咬唇。“我没有勾引季安东,也没有贪图什么。季安东喜欢上我,因为我值得被喜欢;我也喜欢他,因为我欣赏他,就那样而已。”
王婶愣了一下,望望女儿,眼里涌起一些复杂难言的表情。
“妈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故意看轻你,”说得有些艰难。“但现实就是那样,妈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想过没有?季先生季太太会同意你跟大少爷的事吗?”
“大概不会太顺利,季安东要我要有心理准备。”
“那你还何苦!”
“季安东都不怕,我怕什么呢?”
她原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子不爱灰姑娘呀!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她早早在马桶上顿悟,只是——原来“阶级”这种东西,不是一种真理,没有“天生”这回事。
“印夏……”王婶摇头叹气。
“妈,你别担心那么多,也别想太多。”王印夏说:“没错,比家世,比背景财富,我们跟他们差一大截,他们在天,我们在地。但我并不觉得我高攀了,配季家,是绰绰有余。妈,你栽培了我那么多年,你女儿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王婶不敢相信的看着女儿,诧讶她竞有那等自信,对自己竞有那等认叵。
但……那闪着晶亮光芒的双眸,那明丽姣美的面容,那顾盼自如的神采——这是她的女儿?
“印夏,”王婶不禁摇头。“不是妈硬要反对,可是富贵人家难入。何况,大少爷条件那么好,想结识他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他只是图个新鲜,或者很快又结交新的朋友,那时你要怎么办?”
这个啊……
王印夏倾倾头,似乎想了一下。
她也曾怀疑、不相信所谓“豪门王子”的爱,疑心那份爱不仅浅,而且不会太持久。
季安东家境富裕、外表出色兼具才干学养,又有身分地位,环肥燕瘦各型的美女拈手即来,这样的人会痴情专一吗?
但,她不禁又问:贩夫走卒的爱就可以永远、就能够天长地久了吗?
而且,世间情事,分分合合,求什么天长地久?又有什么天长地久?
季安东正值盛年,英俊高大,成熟有魅力,风采迷人,身材结实,充满了肉体美,即使只得几年的欢爱愉悦,可那正是他人生的春春与肉体精华的时候,她可也霸占了他青春最盛最精采的时刻。
假若他日他另结新欢,体已衰肉已残,而她已享用他几年最具成熟魅力、青春最盛的好时光,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不,她不会做怨妇。若将来他移情别转,另结新欢,她也仍可以有自己的世界,担心那么多,也许说不定,地球在那之前已先停止自转呢。
有情缘能结多久,享受多久就多久,到时又是另一番天地,要在乎的是当下这一刻。
又有谁晓得,变心的会不会是她!
不,她不会将自己搞成黄脸婆,整天疑神疑鬼,担心他会不会变心,把精力放在烦忧上。
她会好好享受,享受他迷人的体魄、结实的身材,以及英俊的皮貌带给她的欢愉快乐。
男人真要变心,一个小上班族也会变心,看上别的女人,又何苦委屈自己去屈就那种男人,自卑的以为对方条件逊色,就以为抓得住那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