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出身贵族、行走深宫如自家庭院的雩姬面前,我这小小的藏幽阁,简直是献丑了。”他姿态悠闲。“我要的美人,每个都是自愿待在这儿的;至于高不可攀的深宫后苑里的美人,她们是不是每个都心甘情愿,那我可不知道。”
他的语气倒是狂傲。沈雩不再客气以对。“是澄云‘公子’吧?”不确定他的性别,用的是问句。“我不想待在这里,成为你后宫里的嫔妃之一,请送我和表妹回去。”
“回去?”澄云一笑,优雅地起身下了软榻,从平台下阶梯走向沈雩。
站在她面前,他俯身在她粉白脸颊边说道:“是回京城里去让市井百姓说三道四,还是回到平安镇去处理和另外两名男子的感情问题?不管是哪一边,都会让我舍不得,所以你哪里都别去,待在这儿就好。”
“你!”她后退一步,实在分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他身高较一般女子高,声音介于两者之间,可秀致的容貌又偏向女,收藏美人的癖好又像男子……
“我如何啊?”他轻松地问。
“你究竟是男是女?”沈雩直截了当地问,不怕惹恼他。
“呵!”澄云忍不住笑开来。“你问得还真直接。”他走近一步,又倾向她。“与其我直接回答你,不如由你亲自解开谜底--”
他薄薄的唇瓣凑近她菱唇边,沈雩一时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怔然望着他在她眼前放大的容颜。
就在她与他之间只有半吋距离时,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赫然出声:“澄云,不可以!”
澄云身子一僵,偏头斜睨男子,沉声不悦道:“是谁容许你直呼我名讳?”
白衣男子低下头,面色灰黯。“虔彧一时大意,请主人原谅。”
澄云不再理他,注意力转回沈雩身上。
“我最看不得美人受难了,会让我伤心难过的。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保证你听不到半句闲言闲语,日子过得舒适愉快。”
舒适愉快?面对这么大的威胁存在,她能过得舒适愉快吗?虽然不信他的话,但看他的姿态,决计是不会轻易放人的,她除了暂时住在这里之外,别无它法。
元震会来找她吗?她暗思。和他的问题未解,既期盼他来,又不想他来,矛盾的心思,让她轻叹口气;她的头又抽疼起来,指尖紧按眉梢,往后跄跌一步。
“怎么了?”澄云欲扶她坐下,她伸手阻挡,自己摸索椅子扶手坐下。
“大汉下的迷香又太重了是不是?”澄云口气不好,斜看一眼虔彧,不悦开口:“还不速速命人熬煮龙香茶来给沈姑娘解毒?”
虔彧迟疑地凝视澄云,认为他是有意支开他,所以并未立即回话。
澄云神情一冷,细长美眸微眯。“你去找人煮茶不过片刻时间,还怕我对她做些什么?”
“虔彧不敢。”他掩去所有情绪,走进帘幕之中;一阵大风扬起纱帘,可见其身上正烧着怒火。
“虔彧这家伙,一点都不像从前那般服从了。”澄云锁眉低语。见了沈雩审视的眼神,他在她身边椅子坐下。
“你就住在这儿吧,我早就教人备好顶级画纸用具,等着你来替我画上一幅画,过几天你身子养好了,就可以着手绘制。”
“我不画。”将她掳来这个陌生地方软禁,还要她帮他作画?她没有这等善心。
“都说沈雩画作千金难买,我不是没听说,就是万金我也认为值得。不过若以金钱做买卖,不会太俗气吗?我等着有一天你甘心为我作画。”他目光专注于她,不是玩笑话。
沈雩笑了,这人,真有自信。
“如果是为你作画,对不起,我没有灵感。”
“没有灵感吗?”他不怒反笑,抬高下巴眯眼睨她。“我倒要看看,一个为画而生之人,能够忍耐多久不作画?”
为画而生?这话说得好,沈雩出神思忖。
以前她确实是为画而生,所思所想都是与画相关的东西;然后元震出现,她的想法彻底改变,甚至因他而搁置画笔,全无心思在画纸上,不再是个为画而生之人。而今,有人说起从前的沈雩,她却清楚知道,她是回不到从前了。
灿黑瞳眸定定与他对视,菱唇勾起冷艳笑意。
“你等着吧,我不会为了你,画下一笔一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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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同时,被大雪困于平安镇的元震等人极度不安;元震不借重金雇来百多名庄稼大汉,连夜不休地铲除深厚积雪,等长达百里的积雪铲尽,已是数日后的事了。
趁着下一场大雪来临之前,一行人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传闻中的藏幽阁。
第八章
沈雩就这样在藏幽阁住了下来。澄云没特别找她麻烦,如同初见时的暧昧举动也未再上演,只是三天两头到她住处探访。她总觉得他身边的虔彧面色不佳,像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似。
而巧妍爱玩闲不住,澄云安排她们住的独门独院她嫌静,常到处串门子,不管敲的是哪位姑娘的门,她就是不许别人不和她当朋友。这回则带来一名女子,说要介绍给沈雩认识。
“姊姊,没有朋友是不行的!这位黎姑娘闺名叫芳艾,是个了不起的女大夫喔!姊姊你要好好跟人家做朋友。”
哪有人这样强迫人一定要交朋友的?在圆桌边坐下的沈雩和黎芳艾相视而笑,看巧妍又转身出去,要去结识新朋友。这娃儿永远精力充沛!
“黎姑娘,我是沈雩。”她和黎芳艾一见如故,或许是因为她慈蔼宁静的容颜,让她觉得很温暖。
黎芳艾温柔地笑笑,二十五、六岁模样,笑起来嘴角有两颗小梨涡。“叫我芳艾就可以了。你妹妹真可爱,跟她讲话我很开心呢!这藏幽阁虽好,就是太静,没有讲话的伴儿。现在你们来了,就不会无聊了。”
芳艾看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见她滔滔不绝,沈雩虽不擅于和陌生人闲聊,仍想试试。“你到这儿很久了吗?”
芳艾想了一下。“将近两年了。”
“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物质方面算是绝佳,可内心却一样孤寂。”芳艾的故事不比沈雩少,没说出来是因为怕想起过去。“说藏幽阁是伤心人的避风港不为过,澄云公子提供一个让伤心人不再受伤害的地方,阻绝掉所有外人的评判;我和其他女子在此沉淀灵魂,等待伤口复原的那一天。”
“他--不求回报?”澄云的心思没人猜得准,若说他真如此善良,沈雩无法相信。
“我和其他屋里的姑娘聊过,他从未对我们有过不轨行为,有时大半年都没见到他一面。我们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个好人。”
“好人?”不是坏人,就是好人了?
“其实住在这里很好,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出去面对外面的纷争,藏幽阁提供的保护,足够让你有适当时间好好休养生息。住在这里的,不一定全是所谓的美人,可却都是一些在外无法立足的伤心人。别怕会听见半句流言蜚语,大家同病相怜,没有谁会再去伤害别人,所以安心住下吧。”
或许芳艾是医者父母心的那一类人,她温柔诚恳的和沈雩说话,连目光都显得温婉可人。
“巧妍说你是位大夫?”
“曾经是。但我已经很久没看诊了,藏幽阁的姑娘们若生病,找的也是外面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