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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这间官园,是先皇时期花了两年多打造完成,专供京官路过办事招待等用的,皇朝共有十三布政司,也就是说天下共有十三座官园。

  才刚黄昏,四周已点起排排挂灯,其中甚至还有宫中的丝料灯。

  这样的户外野宴等同王爷寿宴了。美酒佳肴、歌舞名伶,官员厚礼,堆积如山,奢侈得惊人。这一切的铺张浪费,只为了一个刚辞官的前任首辅!

  她身为亲随,每天奉命陪在东方非身边,不得不看见他享尽尊贵奢华,而这样的奢宴,全是民脂民膏堆砌出来的。她抿了抿嘴,低声念道: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她十岁背的,如今深刻体会了。

  正在欣赏歌位舞姿的东方非,头也不回地笑道:

  “官字两个口,上口奉承,下口吃钱,这就是官啊,你还看不透吗?”

  不,官字两个口,是为了替更多百姓喉舌,她内心这么想,却没有跟他辩的打算,因为他都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喜欢随心所欲的做事而已。

  她是亲随,地位形同青衣。这三天,他在狂欢作乐,她跟青衣就守在他的背后,随时得为他效命--好比代他喝酒,或者拿湿巾给他擦脸等等。

  “东方兄……东方爵爷,以往你在京中,想必时常以此为乐吧?”饮酒狂欢,朝夕不分。

  东方非只是笑声连连,不为自己辩解,反而说道:

  “青衣,去搬长桌子过来。怀真,你也饿了吧,过来一块吃。”

  她皱眉。“我只是个亲随,岂能跟爵爷平起平坐?”

  东方非哼声道:“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叫你做什么你不做,岂不是不将本爵爷放在眼里?青衣,别去搬了。”

  阮冬故暗松口气。哪知,东方非接着道:

  “就坐在我身边,一块挤吧,还不快过来?”

  她瞪着他的背面半晌,才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

  歌舞还在表演,乐鼓也在演奏,但她就是觉得,官员们在密切注视这一头。

  她认命了。反正他就是喜欢戏弄她就是了。

  “爵爷,您是要我为您剔鱼刺吗?”抬眸微睇向他。这男人,狂欢三天,面容依旧,连点倦意浮肿都没有,是太习惯这样的生活,还是太懂得保养?

  东方非哈哈大笑道:

  “剔鱼刺倒不必,这种小事厨房早做好了,哪轮得到你?你啊,过惯苦日子,才会不知富贵人家的生活。肚子饿了吗?”

  “还好。”

  他挑眉:“昨日我早早遣你下去,你不是去厨房跟下人吃饭了吗?”

  她没有料到他暗地掌握她的行踪,一时接不出话来。

  “青衣,去盛碗饭来,这里有好酒好菜,能让你配饭吃。”

  “不不,青衣兄,请别拿饭来。”她连忙阻止,低声说:“东方兄,我真的吃不下,以前在京师,我曾去过康亲王的夜宴,就那么一次,从此我不再去。”

  东方非闻言,兴趣昂然地等待下文。

  “当年一郎哥说难得回京一趟,能够拉拢京官关系最好。不求京官帮忙,只求别来阻碍治水工程,所以我硬着头皮去了,那样的山珍海味……我实在吃得很不舒服。”回家之后,她有三天食不下咽,总觉得自己吃了百姓的血泪。

  他注视她良久,不热不冷地说:

  “你这性子,真害惨了你,是不?去去去,下去吃饭吧。”想了想,忽然又招她附耳过来,低笑:“冬故,你这一走,你这位是空着的,待会有女子霸住你这位子,对我投怀送抱,你心里可会不舒服?”

  她一怔,循着他兴致勃勃的视线,移向舞艳四座的歌伎。接着,她又缓缓转向期待万分的东方非。

  “这个……”好像有点五味杂陈,但她没有说出口,看了青衣一眼,问道:“如果青衣兄对我投怀送抱,东方兄可会不舒服?”

  青衣瞪着她。

  东方非眯眼,冷笑:“连你对你的两位义兄投怀送抱,我都可以视若无睹了,岂会在意这种小事?”那语气有点怒有点酸。

  “你怎么会知道?”那天她当十三岁小孩抱着两位义兄,他也能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冬故。”

  她瞟向青衣,后者立即心虚撇开视线。她很大方笑道:

  “青衣兄,下回你不必躲在外头,直接进来,还可以一块用饭呢。”

  “失礼了,阮……怀真。”青衣轻声道。

  “无所谓啦。东方兄不在意,我也不会在意。男人嘛,有几个红粉知己不意外,你尽量让人投怀送抱吧。”语毕,正要起身,东方非发怒地抓住她的手臂。

  她眼明手快,立即挥开,其力道之大,一并掀了桌上美酒。她愣了下,不知自己为何有此动作,连忙急声道:“东方兄,你没事吧。”

  东方非别具深意地看她一眼,掸了掸身上的水酒,眼角眉梢都是满意快活,他正要开口,忽地听见有人大喝道:

  “大胆!”

  阮冬故反应不慢,退了一步,垂首打恭道:

  “是怀真失礼,请大人见谅。”

  “小小一个亲随,也敢冒犯东方爵爷?”那名官员怒声道。

  “怀真不是故意……”

  “来人啊,把这狗奴才押下去!”

  “江兴布政使,本爵爷身无正官之职,但蒙皇上恩宠,破例赐我爵位,我都没有开口,你倒抢起这惩罚人的权利,怎么?你跟我有仇?”东方非懒洋洋地说道。语气轻柔,听不出怒意,也难揣他的心意。

  “不,下官不敢。”

  “怎会不敢呢?你跟我本就有仇。说起来,老国丈是你的恩师,他生前与我又是死对头,你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阮冬故闻言,立即抬头往那布政使看去。江兴布政司,下辖十三府七十二县,乐知县也在其中。眼前这人约四十出头,外表颇为木讷,但拜一郎哥教导,她从他的双眼看见了深沉的心机。

  江兴布政司、江兴布政司……啊,她想起来了!

  东方非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凤眸有几不可见的赞许。

  “你怎么了?认识江兴布政使?”

  她摇头,答道:“小人不识。”

  她记得,户部尚书曾说过,东方非跟老国丈的人马势力,遍布各地方基层,每到了户部收各地钱粮时,总是头痛不已。东方非还好,如果遇见他心情愉快,随意下个命令,地方人马就不敢造次,但老国丈的人马就麻烦了……

  其中江兴布政司里,全是老国丈的得意门生兼心腹远亲,最为难缠,甚至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里都还残留老国丈的人马,新皇要收服,恐怕得费点功夫。

  江兴布政使不再理会她这小人物,连忙差人送上玉盒示好。

  “爵爷,树倒猢猡散。昔日恩情,也有还完的一天,国丈爷的死,是他不识抬举,胆敢跟爵爷作对……”

  “你是说老国丈是我害死的?布政使,你罗织的罪名可大了,我不敢担啊。”

  “不不,下官绝无此意。”他讨好地打开玉盒。“传闻大人扇不离身,下官四处寻觅,找了一把好扇。此扇以玉石为骨,千金之重,世上绝无第二把。”

  东方非随意看了一眼,道:“怀真,呈上来。”

  她不动声色,取过扇子。扇骨果然是以质地上佳的玉石磨制,夏天摸起来凉爽无比。官啊……这种官,做得多威风,这把扇,是花了多少百姓钱?

  她摊开在东方非面前,他却连碰也不碰。

  “怀真,这真是把好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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