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这个机器的目的是什么?”
“大概是产生强力的火光,成为类似雷电的武器。”他摇摇头。“当然是荒谬的超自然学,但那正是链金术的核心。”
“的确。”
“如我所说,我叔公那时年轻又缺乏经验。他告诉我,在宝石学里的发现令他十分兴奋
。根据链金术士的笔记,钉在《石经》封面上的三颗红色宝石是能使机器放射出狂烈力量的关键。”
“他如何处理那本宝石学?”
“他带回英国,拿给当时的两位密友看。他们三人都因能建造这机器而非常兴奋。”
“我猜他们并未成功。”
“叔公说虽然他们确曾架设了和宝石学中图画类似的装置,却解不开如何引出隐藏在红宝石中奇异能量的谜。”
她微微一笑。“这并不令人意外,我相信链金术士的记载只是疯狂的幻想。”
他低头看着她掩在阴影中的脸。她的双眸有如两潭逼人的深色水池,比任何链金术士的配方更加神秘。宝石色的礼服裙摆在月光中闪烁。他突然很想碰触她颈背柔软细致的肌肤,又不得不忍住。
他强迫自己专心说故事。“叔公说这正是他和两位同伴最后得出的结论。雷神之火是个幻想。他们把这个装置的实验搁置一旁。体验到研究链金术终究徒劳无功,便转而认真研究自然哲学(译注:对自然现象的研究,十九世纪前半叶之前的用语,相当于现在的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及化学。”
“他们如何处理宝石及已建造好的装置?”
“三人中有一人保存那个机器,也许是想纪念他们对链金术的追求。至于宝石,他们决定镶在三个鼻烟盒里,做为友情的象征及追求现代科学真理的誓约。”
“一人一个鼻烟盒?”
“对。盒上用搪瓷绘着一个工作中的链金术士。乔治叔公说他和同伴组成了一个叫恋石社的小社团,他们是仅有的社员。各人都依占星学取了别名,并刻在自己的鼻烟盒上。”
“有道理。”她说。“链金术向来与占星学关系密切。他们取了什么名字?”
“叔公自称火星,第二个叫土星,第三位则是水星。但他从未告诉我那几个老朋友的真实姓名。他没有理由告诉我,我只是听故事的小男孩。”
“这是很引人入胜的故事。”艾琳低语。“恋石社后来怎么了?”
“有一段时间他们仍密切往来,分享彼此研究及实验的笔记,后来渐行渐远。乔治叔公提到一名社员在壮年时因实验室爆炸而过世。据我所知,另一位还活着。”
“但你叔公已经死了。”她说。
“对,几个星期之前在实验室中遭人谋杀。”
她微皱起眉头。“你确定他是被谋杀的,不是意外?”
亚瑟看着她。“他的胸膛有两处枪伤。”
“老天爷。”艾琳深吸口气。“原来如此。”
他望着水池飞溅的水花。“我深爱叔公。”
“我很遗憾,爵爷。”
她同情的语调很真诚,令他怪异地深受感动。
他逼自己不再沉溺于低落的思绪中,继续说故事。
“我雇用警探调查,但毫无进展。他的结论是叔公因为吓到来实验室的窃贼而被谋杀,或者是被他实验室的助理所杀,后者可能性较高。”
“你和助理谈过了吗?”
他下巴沉。“不幸的是,魏约翰在谋杀当夜失踪,我仍无法找到他。”
“对不起,但你必须承认他的失踪让警探的说法更为可信。”
“我熟知约翰的为人,很确定他不会是谋杀犯。”
“那另一个说法呢?”她问。“和窃贼有关那个?”
“的确是有个贼,但不是随机抢劫的窃贼。叔公死后我仔细搜过他的房子,那本宝石学的书《石经》完全不知去向。”他放在腿上的手握拳。“还有镶着红宝石的鼻烟盒也不见了。此外没有贵重物品失踪。”
她想了想。“你确定吗?”
“绝对确定。我相信谋杀叔公的人就是要找那本宝石学及鼻烟盒。真的,我确信那三个鼻烟盒是重要线索,只要能找到叔公两位老友的鼻烟盒,也许会得到有用的资料。所以我最近全心往这方向搜寻。”
“有什么好消息吗?”
“一些。”他说。“今晚我终于得到一位老绅士的地址,他也许知道其中一个鼻烟盒的下落。我还没有机会和他谈话,但我打算尽快去找他。”
沉默降临,他听得到舞厅里传来的音乐及笑声,但仿佛都来自远处。站在水池边感觉既隐蔽又亲密。艾琳花香味的香水勾引着他的感官,腹部的肌肉一紧,他发现自己已经勃起。
自制一点吧,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事情复杂化。
“你说你并不认同警探的结论。”过了一会儿,艾琳说。“所以你对叔公的杀人犯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不算是。”他迟疑着。“至少听起来很不合理。”
“你一向是个讲求逻辑及理性的男人,爵爷。如果你已经有腹案,无论多么怪异,我相信绝对有确切的根据。”
“这次没有。但我得承认我不自觉地再三想起叔公的一些话,他提到社团里自称水星的成员只是假装放弃对链金术的迷恋,其实从未真正释怀。叔公说水星是三人中头脑最好的人。有一阵子,他们全都相信有一天他会成为第二个牛顿。”
“他的现况呢?”
他看着她。“水星就是那位在实验室爆炸中丧生的社员。”
“原来如此。那,若要说他也许是杀人犯就太牵强了,不是吗?”
“完全不可能。”他叹口气。“但我却一直反覆思索这个可能性。”
“就算他还活着,为何要在多年后才谋杀你叔公,并偷走宝石学书及宝石?”
“我不知道。”亚瑟直言。“也许他到现在才解开引出红宝石能量的秘密。”
“但那不是秘密。”她摊开双手。“你叔公告诉过你,链金术士的故事只是幻想。”
“对,但乔治叔公告诉我另一件事。”亚瑟缓缓地说。“也是我所担心的事。他说尽管水星绝顶聪明,但他死前精神不太稳定,甚至有些疯狂。”
“啊。”她若有所思地用扇子敲着手。“所以水星也许开始相信宝石的力量。”
“对,但即使如此,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不管水星是谁,早已是一堆白骨。”
“也许有人看到他的笔记或日志,并决定继承其志。”
亚瑟感受到一股全新的敬意。“罗小姐,那是个很有趣的观点。”
女人的轻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来自高大树篱的另一侧,还有男人低声的回应。
“对,我看到她和贺塞奇爵爷跳舞。”女士说。“罗小姐真是怪人,不是吗?但若要我说,她真是怪异至极。”她挑剔地轻哼。“说起来,整个情况都很怪。”
“你为何这样说,凯翠?”男人问,语调好奇而深感有趣。“我倒觉得圣梅林找到了最迷人的未婚妻。”
亚瑟认出那个声音,那男人叫唐密尔,与他同一俱乐部。
“才怪。”凯翠这次不只轻哼,而是厌恶地喷气。“显而易见的,圣梅林不可能真的想娶她。人尽皆知,以他的阶级地位,若要娶妻会选个好人家的年轻女继承人。这位罗小姐显然已待嫁多年,家庭背景无人知晓。再加上,以她的行为及谈话内容,我敢大胆猜测她绝不是无知的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