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说。她的放心及感激比她的话更让他担心。
他关上车门,看着姜士。“给我们一盏灯。何警探和我进去,你留在这里陪罗小姐。”
“是,爵爷。”姜士拿了一盏灯给他们。
何警探点起灯,从大口袋里拿出一把可怕的刀。
亚瑟看着闪亮的刀锋。“除非必要,请先小心收好。”
“我会的,爵爷。”何警探顺从地将刀塞回隐藏的鞘里。“伊毕的住处在楼上后方。”
亚瑟率先走进脏污的走廊,一楼唯一的房间门下没有丝一毫灯光。
“几个酒馆女孩住在这里。”何警探解释。“我看到她们在数小时前离开,黎明之前应该不会回来。”
亚瑟点点头,快速上楼。何警探拿着灯紧跟在后。
短短的梯廊一片昏暗。何警探把灯抬高,淡黄色火焰照在紧闭的门上。
亚瑟穿过走廊,握起拳用力敲门。
没有回应。他试试门把,却轻易转开,太轻易了。这时他便知道艾琳的预感并非毫无缘由。他打开门。四溅的鲜血、弥漫的烟硝及死亡的臭味从黑暗中飘散过来。
“该死的。”何警探低语。
亚瑟接过灯,拿得更高。散落的灯光照在地板上的躯体。伊毕的脸有部分被毁,但仍足以一让人辨识他的身分。衬衫身前的血迹显示他被射击了两次。
“无论那坏蛋是谁,他是决心要完成工作。”亚瑟平静地说。
“对,他做到了。”何警探环视小小的空间。“看来有小小的打斗。”
亚瑟端详翻转的椅子。“对。”他走近尸体,灯光照在伊毕手旁的刀。“他想自卫。”
“刀锋上没有血迹。”何警探发出啧啧声。“他没刺中目标,可怜的混蛋,连划伤都没有。”
亚瑟蹲下来仔细看着刀。如何警探所说,上面没有血迹,只有几缕黑色长丝线卡在刀锋及刀柄间。“看来他割裂了杀人犯的斗篷。”
他起身,尖锐的恐惧感攫住内脏。他想到艾琳在楼下的马车里,立刻转身冲下门口。
“快,何警探,我们得走了,之后再匿名向有关单位通知这项谋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罗小姐受到牵连,明白吗?”
“是,爵爷。”何警探跟着他走出门外。“请您放心,爵爷。我非常敬重罗小姐,绝不会让她惹上麻烦。她受过许多苦了。”
何警探赞赏的语气很真诚,亚瑟确定这件事可以信任警探去处理。
他快速下了楼梯并诅咒自己。他怎么会傻得让艾琳说服,并带她过来?和他一起在城里不太安宁的地区被人目睹是一回事,最糟只会再引起一些丑闻,但不会有什么重大伤害。
可是若有人注意到她坐在马车里,停在谋杀地点门前,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和何警探一到达门厅,他先调暗灯光才走出门外。
“不要跑。”他对何警探说。“但千万也别拖拖拉拉。”
他们踏出屋外,快步走向等待的马车。何警探跳上姜士身旁的驾驶座。亚瑟听到他低声解释情况。亚瑟尚未关上门,姜士便启动马车。
“怎么了?”艾琳问。
“伊毕死了。”他重重地坐到她的对面。“是被谋杀的。”
“老天。”她停了一秒。“是何警探稍早看到的那个人?等待伊毕又匆忙离去的人?”
“很有可能。”
“但谁会想杀伊毕,而且为什么?”
“我猜恶徒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决定能让伊毕封口的唯一方法是死亡。”
他手上仍拿着枪,看着街道,搜寻每个昏暗的门廊,想分辨出阴影中的形迹。杀人犯有可能还在这里、隐藏在小巷中吗?他看到艾琳了吗?
“好,这表示有人真的想知道你是否在调查你叔公的谋杀案。”她平静地说。
“对。”他紧握住手枪。“这件事已经变成捉迷藏游戏了。若恶徒进入及离开伊毕住处时,何警探曾明确看到他的样貌就好了。”
“谋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我没时间彻底搜查,唯一明显的线索是伊毕曾想用刀自卫。”
“啊,你想他割伤恶徒了吗?”她的声音中充满热情。“只要他伤到攻击者,也许有一丝希望。”
“可惜他可能只割裂了杀人者的斗篷。刀子上有黑色丝线,但没有血迹。”
对面座位突然沉默得很怪异。
“黑色丝线?”艾琳重复的语调很怪异。“长斗篷上的吗?”
“对。我想在打斗中,伊毕的刀子缠到了布料。但我看不出这线索能有什么帮助。真希望能有别的目击者。”
艾琳大声吸气。“也许的确有别的目击者,爵爷。”
“请问是谁?”
“我。”她低声说,仍有些惊恐。“我相信谋杀案后不久,我曾和杀人者共舞。”
第十二章
她坐在最靠近炉火的椅子上,想让身体温暖,亚瑟则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她感觉得到他全身散发着不安与呼之欲出的精力。
“你确定他的斗篷上有裂痕?”他问。
“对,很确定。”她朝火焰伸出手,但热气似乎无法温暖房间。“我的手拂过裂痕。”
大房子里昏暗沉静,只有书房的炉火在燃烧。亚瑟没叫醒仆人,玛格也尚未返家。
自从她说出惊人的消息后,亚瑟没说几句话,回家的路上几乎没有交谈。她知道他正在思考她提供的资料,一定做了推断,也可能已经有结论。她不发一语,任他陷入沉思。
但他们一走进门廊,他便带她到书房,生起炉火。
“我们得谈谈。”他把黑色披风抛在椅背上。
“好。”
亚瑟不耐地迅速解开领巾,任它随意挂在外套前,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你曾提到他衣服破损的事吗?”他问。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老实说,我完全不想和他谈话。”她一颤。“那时候,我一心只想尽快结束那支舞。”
“他对你说话了吗?”
“完全没有。”她咬着唇,回想舞厅那一幕。“我觉得他并不想给我将来能认出他的任何线索。”
亚瑟同时脱掉外套及背心,再把衣服丢在独脚圆桌上。
她深吸口气,专注地看着炉火。那男人似乎并未发觉他正在她面前宽衣。
镇定,她想。亚瑟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绅士在家中当然有权这么做。他的心思显然全想着谋杀案,而非激情。也不知道他对她的神经造成的影响。
“那表示你可能在别处见过他。”亚瑟说。“他也许怕一开口就会被你认出。”
“对,很有可能。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确信以前没和他跳过舞。”
“你如何确定?”
她望了他一眼。他仍在房里走来走去,有如笼子里精力充沛但惴惴不安的狮子。
“很难解释。”她说。“一开始他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时,我还以为是你。”
听到这句话,亚瑟猛然停步。“你为何会认错?”
“他穿戴的披风、面具几乎和你一模一样。”
“该死。他故意要混淆你,服装类似绝不只是个巧合。”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觉得。那很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舞会里有许多绅士都穿戴着类似的披风及面具。”
“今晚你曾把其他男人误认成我吗?”
他的一针见血令她苦笑。“没有,真的没有。只有披风破掉的人,而且只有一下子。”
“你又如何确定那不是我?”
他的语气怪异,混合了好奇及怀疑,仿佛他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在昏暗拥挤的房间里,你真的认得出我吗?你有那么了解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