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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淡泊的表情对身边的威胁毫不在意,仿佛只要他一剑在手,就算周围有千万王宫侍卫,都休想阻他一步。

  这,也许是真的。

  沉默的空气令人心脏紧缩。

  众人盯着这位名动天下的镇北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屏息以待。

  最后一滴鲜血从锋利的刀锋处滑落,楚北捷回过头来,对上亲大哥沉得像深山的雾一样的眼眸,淡淡问:“为何如此?”

  轻轻的声音,有男性独有的低沉醇厚,听在众人耳中,却宛如一记危险的箭,已在弦上。

  在他脚下浑身鲜血匍匐着却硬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正是刚才被派去执行狙击的侍卫总管董正。

  王后被他锐利的眸光轻轻一扫,娇躯微颤,刚要开口,却被东林王默默握住手腕,当下垂下眼,静静站在东林王身旁。

  “寡人大意了。”东林王站在高阶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唯一的亲弟,无奈地叹气:“你为将多年,兵符一定贴身收藏,又怎会需要回昭庆宫去取?北捷,你要枉费寡人对你的一番心血吗?”

  楚北捷默默与他对视,仍淡淡地问:“为何如此?”

  那上了箭的弦,又无声无息地,绷紧一分。

  “因为你是寡人的亲弟弟,是东林的镇北王。”东林王语调陡升,威势凛然,沉声道:“寡人恐怕不会再有儿子,这江山日后就是你的,这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边境上对你翘首以盼的将士,还有这些年轻的侍卫们,都是你的!”

  猛虎低啸,无人不悚。

  楚北捷的表情却仍未变,长身站立,与东林王遥遥对望。眸中闪过骨肉亲情,难割难舍而痛心欲绝。

  “大战在即,王族以保卫国家为第一责任。王兄千方百计阻我离宫,难道是不想我赶赴前线?”楚北捷徐徐推测,又摇头道:“不对。”思索片刻,蹙起深黑的剑眉,“是不想我返回隐居别院?”

  小小的隐居别院,为何竟连东林大王和王后也被惊动?

  楚北捷眼角余光瞥到王后低垂的脸庞一丝微不可查的表情,心中异兆陡生,身躯蓦然剧震:“是为了娉婷?”

  娉婷远在他处,若连东林王也插手,即使漠然也恐怕难以护卫周全。

  楚北捷见东林王并不作声,顿觉手足冰冷。

  “王兄?”楚北捷低唤,压抑着快在血管中奔腾起来的寒流。

  他的声音很轻,但已隐隐透出颤抖。剑柄若不是精钢所铸,也早已被他生生捏碎。

  娉婷。

  诱他回来,竟只为了娉婷。

  难道他被留在王宫的时候,远方已遭变故?

  难道他归去的时候,竟会再也看不到那抹树下抚琴的单薄身影?

  楚北捷看向东林王,用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失望直视他,那眼中还藏着一点点闪烁的希望。

  希望他的王兄,尚念及一丝兄弟情分,为娉婷留下一线生机。

  就连自问心肠刚硬的东林王骤然接触他的眸光,也忍不住顿了顿,将目光移向别处。

  察觉王兄逃避的目光,楚北捷僵住了。

  一颗心沉沉下落,直坠向无止无境的黑暗。

  ☆☆☆

  初六……

  “王爷生辰那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莺声萦绕在耳,娉婷一笑一动,皆在眼底心底。

  初六,他许下诺言。

  心乱如麻。

  但越心乱,越要冷静。

  不过片刻,楚北捷脸上闪过决断之色,握紧手中宝剑,转身便走。

  一干侍卫挺枪在楚北捷身边虚围一圈,见他迳自向出口走去,犹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都呆了一呆,不知拦好还是不拦好。楚北捷剑尖朝下,仰首阔步,浑不将锐利的枪头看在眼里,挺胸举步,仿佛那枪就算真的刺透他的胸膛,他也不会停住脚步。

  他的目光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测,而风暴已起,令人不寒而栗。

  无人敢对上他的眼睛,就如无人敢对上他手中的宝剑。

  谁没有听过镇北王的威名!

  侍卫们被他气势所迫,连连踉跄后退。

  “让他走。”东林王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侍卫们如逢大赦,赶紧让开。

  王后头上凤饰蓦然微晃,颤声道:“大王!”

  “王后是要让寡人杀了他,还是让他杀光这里的侍卫?”东林王像标枪一样挺直地站着,目视楚北捷仿佛能撑起一方天空的坚毅背影消失在门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让他走吧。隐居别院应该已经陷落,就算他现在赶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楚北捷的中庭再没有先前凛然的萧瑟,压抑的气氛却仍在,无人敢动,连刚刚出生的孩子也仿佛感觉到国难当前时暗涌的苦痛,不敢啼哭。

  东林王遥望渐亮的天,王者的黑眸深处隐藏着一丝忧虑和叹息。

  脚步声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老丞相楚在然跌跌撞撞地赶进来,跪倒禀报:“大王,镇北王直出宫门,点了十二位年轻将领,又用兵符调了两队御城精锐骑兵,统共三千人马,从西门急奔而去!”

  “让他去吧。”东林王收回遥望的目光,神色已恢复如常,从容地步下台阶,温言道:“不经历切肤的痛苦,又怎能成为东林的未来的大王?”

  北捷,去亲眼目睹已成废墟的隐居别院吧。

  希望烧红天边的火焰,能将你心底最后的一丝私情不留痕迹地抹去。

  王者,要有国,就无家。

  第七章

  亲卫们严阵以待,侍女们噤若寒蝉。偌大的隐居别院,一日之间变得静悄悄,连带少了信鸽咕咕的叫声,更是死一般的安静。

  没人大声咳嗽,没人大声说话,连走路也是踮起脚尖,唯恐就那么一声声响,惹来四周的敌人瞬间强攻。

  娉婷头一次坐在楚北捷的书房里。

  略略将案头一叠叠的书卷翻看一遍。公文上有楚北捷的批文,遇上军国大事延工误时的,语气沉沉让人心脏负荷不起的冷冽,遇上关系国计民生的,批言又显得温厚朴实。

  偶尔有一两张单独的,似乎是楚北捷从前写的诗词,熟悉的字迹,沉稳而又狂放,就像他的人一样。

  书卷最下面露出洁白的一角,不知什么被主人小心地藏起来。娉婷眼尖地把它抽出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副描得极工整的画。

  画面栩栩如生,用笔深浅得宜。

  有树,有湖,有雪,有琴,还有一个抚琴的人,穿着淡青的裙,让风掠着几缕青丝,笑靥如花。

  那笑这般美,美得让娉婷心也醉了。

  痴痴看了半晌,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白姑娘,案头上面是从前的公文和王爷的一些东西。你要的地图和最近的奏报,我拿过来了。”

  听见漠然赶来的声音,才收了飘在四海惬意的魂魄。急忙将那图一层层叠了,本打算放回原处,又忽地顿了顿,咬咬牙,藏在了自己怀里。

  抬头看时,漠然已经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这份就是大王令王爷赶回都城的亲笔信笺。”漠然在书桌上展开缀着明黄流苏的密信。

  娉婷仔细从头看下来,边看边道:“云常北漠联军?则尹已去,北漠国的统帅不出若韩、森荣两人,我看还是若韩的机会大一点。不过云常……”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眼帘,让她蓦然间眼前一阵昏花,连忙眨了眨眼,定睛细瞧,却仍是那个熟悉得让人刺心的名字,一丝不苟地写在那锦缎上。

  一股刺心般的痛楚掠过心脏。

  娉婷脸色白了三分,缓缓坐在椅上,不敢置信地问:“何侠被归乐大王四处追缉,怎有可能统领云常的兵马,威胁东林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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