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人就在这儿,省了她多走几步路--
龙无双明眸圆瞪,手里握着米,怒冲冲的走近赏月亭。左右瞧见她,都蓦地一惊,个个缩头缩脑,其中几个聪明的,更是迅速闪到一旁去。
“皇甫仲!”
才踏进赏月亭,她就不客气的开口,直呼当朝皇上的名讳。
正在品茗的皇甫仲,听见这声娇喝,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香茗,原本儒雅的神态,瞬间转为惊慌,甚至有些惧怕。
俊美的脸庞抬起,按捺着想逃走的冲动,硬挤出笑容来。
“无双,是你啊--”一瞧见她,他这个当朝天子,竟也开始头痛了。
“当然是我。”她傲然的说道,逼近质问,把手心伸到他眼前。“你竟敢抢我的珍珠米!”
“啊?啊?什么米?”皇甫仲额上渗着冷汗,就像是瞧见猫的老鼠,连半点天子威仪都不剩,在她面前连连后退,直到后背紧贴龙椅,再也无路可退。
“就是这些米啊!”她把手凑得更近,近到几乎要打中皇上的鼻子。
“我是听说,有一批难得的好米,所以才让人--”
话还没说完,龙无双就出言打断。
“那是我的啊!”
“你的?”皇甫仲一头雾水。
“对,我的!”她强调。“那是我耗费多年,花了一堆银子,才种出来的珍珠米,前阵子要收成时,你却派了那个棺材脸来,抢走我的米!”
眼看她愈说愈怒,整把米都快撒到他脸上来了,皇甫仲连忙摇头,急着撇清。
“不关我的事啊!”
“公孙明德说他是奉旨行事啊!”她用力猛拍桌子,拍得杯盘震动。“这全天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颁圣旨?!”
皇甫仲深吸一口气,提起勇气来安抚。
“呃,无双,你先坐下来,稍清火气,别再嚷声了,免得伤了嗓子。”他挥挥手,朝缩到亭外的宫女们下令。“快,快去取些金玉枇杷膏来。”
宫女们福身答应,匆匆离开,又匆匆赶回来,手捧着一个玉雕小罐。掀开玉盖,罐内是黑得透亮的浓膏,用象牙筷取出一小块,置于瓷杯内,再以沸水冲淡搅匀,甜得沁人心脾的香气,便从杯中飘出。
琥珀色的甜汤,盛在瓷杯之中,宫女福身上前,诚惶诚恐的将瓷杯送到龙无双面前。
她接过瓷杯,喝了几口甜汤,顺了顺气儿。这段时间里,赏月亭内外鸦雀无声,没半个人敢吭声,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喝了半杯甜汤后,她扬眉望着皇甫仲。
“你说,现在怎么办?”
他略一迟疑,才说:“我去问问宰相。”
“你问他!你还问他?”好不容易被甜汤压下的火气,这会儿又冒上来了。“明明就是他抢了我的米,你还给我不就成了?”
温文儒雅的俊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皇甫仲迟疑更久,才又开口。“但是,米已经入了宫了,就算要赏你,也得找个名目。”
“赏我?!那是我的东西啊!”
“反正,你也抢过我这么多次--”
她眯起眼睛。
“抢?”
皇甫仲马上改口。
“呃,不不不,是拿--”
“不管先前是抢还是拿,总之,这批米你非还我不可!”她蛮横的说,娇靥微侧,丽眸睨着他。
如此美色近在眼前,非但没让皇甫仲心动,反倒让他手脚发冷。
“这--我--可是宰相他--”
龙无双脸一沈,这下子,姑娘她连甜汤也不喝了,当下扔下瓮杯,一甩红绡丝袖,冷冷的说道:“宰相宰相,好!他是当朝宰相,我不过是一间小小客栈的老板娘,请不动皇上主持公道!小女子人微言轻,斗不过高官,我认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皇甫仲大惊失色,连忙下了龙椅,亲自伸手拉住她。
“无双!”
“不要拉我!”
“无双--”
“不要叫我。”
“无双,你别气,听我说--”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丽眸直视着他。“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当日的承诺?”
“当然记得。”
“那时,你说过什么?”
皇甫仲深吸一口气,哭丧着脸复诵当年的承诺。“得照顾你、疼爱你,不得拂逆你的心意。”
“君无戏言?”
“当然。”
“既然如此,你干么还一心帮着那个王八蛋?”
“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她气得跺脚。“还说什么君无戏言?还说什么疼爱我、照顾我?!”
“无双--”
“你不主持公道?”
“可是,宰相说--”
“他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
“可是,宰相他说--”
又是宰相!该死,她受够了!
“宰相说宰相说,什么都是宰相说?”龙无双抽回衣袖,甩开皇甫仲的手。“你不用去问他了!这批米我不用你还了!”
她傲然说完,燕剪柳条般的窈窕身影,翩翩走向红轿,接着上了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小女人不论来或去,往往都像是一阵暴风,扫得众人鸡犬不宁。皇甫仲看着远去的红轿,一手按着头侧,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刚被暴风卷过似的,头一阵阵的抽紧。
唉,有承诺在先,加上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别说是管得动她了,他根本只能任她恣意妄为,一次一次的闯出麻烦来--
想到这里,他突然警觉的抬起头来,满脸戒慎疑惑。
“不用我还,是什么意思?”他太了解她,知道她的性格不但冲动且任性,只要扯上美食,就绝对不可能放弃。
躲在柱子后许久的太监,终于走了出来,也是一脸的愁眉苦脸,心里已隐约猜出,接下来好一阵子,皇宫内肯定是不得安宁了。
他抹了抹脸,主动提议道:“皇上,我看,还是先派个人,去通知相爷吧!”
皇甫仲如见到救命浮木,连连点头。
“对,快去快去,快去通知公孙明德。”
太监领了圣旨,拱手弯身,后退出了赏月亭,以媲美传送紧要军情的速度,直奔相爷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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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
诸葛茵茵惊呼出声。
“老板娘,你真的要用抢的?”她难以置信的追问。
龙门客栈后院,院落极多,其中最为精致的,是建筑在荷塘上的莲花阁。阁内布置得美轮美奂,所有的织帘绣缎,以及随意搁放的古玩,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龙无双从皇宫回来后,在丫鬟的伺候下,以玫瑰花水沐浴,洗去车马劳顿的疲劳,以及一肚子的火气。
沐浴后的她斜卧在绣榻上,长发微湿,身穿江南织造的缇花绢衫,璎珞薄纱里酥胸半掩,隐约透着柔腻的雪白肩颈,嫩红色的软绸长裙直曳至地。柔嫩脚趾白里透红,长裙下的小腿轻轻晃动,让嫩红软绸起了阵阵涟漪。
“怎么了?又不是没去抢过。你第一天到咱们这儿来做事啊?”龙无双端起桌边的羊脂玉杯,欣赏着杯里的玫瑰露,那淡淡的浅红,才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
此刻的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先前的怒气,自然烟消云散。这会儿,她得忙着盘算计划,可没时间再生气了。
身为昔日骗婚高手,现任客栈大厨妻子的诸葛茵茵,却站在桌边,不断的摇头。
“话不是这么说啊!”
“不然,该怎么说?”龙无双秀眉微挑,兴味盎然的问。
茵茵连忙开口,急着分析其中利害。
“以往咱们抢的,都是尚未入宫的东西。现在,那米已经进了皇宫,这深宫大院的,铁定是警卫森严。”眼看主子仍一派悠闲,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她只得继续劝说:“而且、而且入宫行抢,是诛九族的大罪,是要杀头的!还不是杀茵茵一个人的头,是从上自爹亲,下至儿孙,还有连同一旁叔伯阿姨、堂兄表姊,搞不好连隔壁邻居,都得一块儿陪着掉脑袋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