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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徐徐的,公孙明德终于搁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

  外头仍下着雪,厚厚的雪云布满天际,天色虽然阴霾,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上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公孙家代代相传的家训。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的是什么。

  公孙明德看着远方,定了定心神,然后起身,朝外头走去。风雪正浓,他却仍持缰策马,直直的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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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早朝已散。

  公孙明德来到后殿时,皇甫仲正在用膳。

  瞧见眼前这面白如纸的宰相,皇甫仲立刻就想起,小妹那流个不停的泪,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唉唉,这家伙该不会是写好了休书,要来跟他报告的吧?

  他原本还以为,公孙明德错过了早朝,是改了心意。谁知道,早朝过后,公孙明德还是出现了。

  糟糕啊,要是公孙明德现在递上休书,那——那——那——那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啊?

  皇甫仲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碗粥,暗暗叹了一口气。被这两个人一搅和,他连半点食欲都没有了。

  “皇上。”

  听到那声叫唤,皇甫仲勉强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记微笑,先声夺人的抢着问候:“公孙,朕知你近日家务繁忙、身体不适,已于今朝颁旨,放你大假。你就——嗯——你就放心回家休息吧!”

  “皇上——”

  “好了,就是这样。”见他要说话,皇甫仲连忙抬手,紧急打断。“朕晓得,你是一心为国。只不过,宰相你若是不将身体养好,那就是国之不幸——”他已经接近胡言乱语了。

  公孙明德却固执得很。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

  我就是不想听啊!

  皇甫仲万分无奈,只能在心底哀号着,惋惜着不能叫人强行把宰相架走;自个儿更是不能转身逃走。

  唉唉唉,他明明就是万人之上,为什么偏会遇上这等麻烦事?

  眼见御阶下的公孙明德,一副坚决不肯退让,非得把话说完的模样,皇甫仲只能乖乖投降,搁下手里的碗。

  “好吧好吧,你要说什么?说吧!”

  “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他哀莫大于心死的问。

  “臣知道,先前曾承诺休妻。但奈何家有家训,不得休妻,还请皇上恩准,让臣迎回公主。”

  耶?

  皇甫仲呆了一呆。

  “公孙家什么时候有这条家训了?”

  这话才脱口问出,皇甫仲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唉啊,他没事问这个做啥,既然公孙都这样说了,他就该打蛇随棍上才是啊!

  皇甫仲皱着眉头,急着想挽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却又脑袋空空的僵在当场。

  公孙明德却慎重其事,眼也不眨的回答:“昨天晚上。”

  这一句,更是让皇甫仲呆上加呆。不过,幸好,他这次还记得,该闭上了自己的嘴。

  眼见公孙明德那严肃的模样,原本满脸忧愁的皇甫仲,这下子脑筋终于转了过来。

  “喔——”他拉长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样啊?”

  “是。”

  “你的意思是,要迎回公主?”

  “是。”

  哇!太好了太好了!

  皇甫仲忍住冲下去抱着公孙明德,大声道谢的冲动,勉强坐在椅子上,维持住天子威仪。

  “你要迎回公主,当然是可以。毕竟,你们已经成亲,她早已是你的妻子了。不过嘛,至于她会不会跟你回去,就得看你自己了,朕可是无能为力的。”

  “臣知道。”公孙明德低首,再度躬身。“谢皇上。”

  是我要谢你才是。

  皇甫仲暗自窃喜,轻咳两声,抬手道:“平身吧!”

  “臣告退。”

  皇甫仲微一点头,摆手让他退下。待公孙明德临到门口,皇甫仲突然又开口,连忙叫住他。

  “公孙。”

  他停步回身。

  “无双就交给你了。”皇甫仲意味深长的说。

  “臣领旨。”

  公孙明德低首领衔命,这才再次转身离去。

  皇甫仲却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

  唉啊,方才那家伙转身前,嘴角那昙花一现的究竟是什么?

  皇甫仲猜疑着。

  莫非,他刚刚瞧见的,是公孙明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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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偌大的招牌,以及门前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让人远远就能一眼瞧见。

  公孙明德才刚在客栈门前下马,一身黑衣、背负乌黑大刀的铁索,就已经接获店小二的通报,来到了门口。

  “相爷,请留步。”

  公孙明德看着铁索,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见你。”

  “我知道。”

  “我不能让你过去。”

  “我知道。”

  铁索没再多说一句,只是克尽职责,如门神般的杵在客栈那十八扇雕着金银花鸟的木门前。

  公孙明德也未硬闯,只是敛垂灰袖,静默的站在玄武大街上。

  白雪在京城里纷飞,流言也如雪般,在城里流窜。不到一个时辰,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当朝相爷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像尊石像般,直直的站在龙门客栈门前。

  有的人说,相爷是来见公主的,可龙无双却不愿见他。

  也有人说,相爷是要来休妻的,可是却被黑无常挡在门外。

  好管闲事的人们,不顾外头下雪,也不管气候严寒,又聚到玄武大街上。因为公主遇袭事件,龙门客栈近日暂停营业,外头还有御林军把守,人们自然是不能靠得太近。

  只是,就算没有御林军,只要远远瞧见在门前对峙的两个男人时,大伙儿的胆子早就缩得小小的,连脚都跨不出去了。

  寒冬里,雪愈下愈大。

  天色也逐渐转黑,客栈前的那两个男人,依然是动也不动。

  人们缩着脖子,交头接耳,不断窃窃私语着,好奇的想知道,这回究竟又是怎么了。

  黑夜降临,玄武大街上的商行,纷纷亮起灯笼。就连客栈的店小二,也替门口的大红灯笼点上了火,而公孙明德却仍站在雪地里。

  有人受不了冷,终于放弃观看,摸着鼻子回家了;却也有人,用好奇心战胜寒冷,手里拿着伞,在雪地里死撑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大雪纷飞。终于,连最后一个围观的群众,也放弃等待,踩着积雪回家了。

  公孙明德依然站着。

  第二天一早,好奇的人起了个大早,呼朋引伴的又来观看,还四处传播着,猜测相爷是否依然守在门前,还是等到夜深也回家休息了;或是在客栈内的龙无双,到底愿不愿意见他。

  可远远的,人们就瞧见,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前,站着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

  哇,不得了!相爷还杵在那儿,看样子是一夜没动过耶!

  众人一阵惊呼,心里更加好奇了。

  午后时分,冬阳稍稍露了脸,积雪融了些许,但融化的雪水沾湿了衣,却让人更不好受。

  瞧着相爷那站得笔直,却又衣衫湿透的身形,四周的窃窃私诰声,渐渐低了下去。

  龙门客栈里,还是毫无动静,门前的铁索,仍是一步不让,手里乌黑的大刀,反射着暖暖冬阳。

  然后,黄昏了。

  阳光再度被云层遮掩,天黑的时候,雪又再度飘落。

  公孙明德依然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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