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西行数日,马蹄声一路惊起许多栖在长草中的野乌或是躲藏着的小兽,他们已来到草原的中心,放眼遥望,尽是波动的野草,无边无际,好像身处广一柔的草海中,司徒斌儿高兴极了。
他们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逗留了数日,在这片苍茫的天地间,司徒斌儿第一次向秦少扬吐露心事。
“这里和江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实在很难想像。”她不经意的说起。
秦少扬警觉的问道:“你想家?”
“嗯。”她微笑着,离开江南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么想时,耳边似乎就响起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迷蒙的湖面上……
当秋风起时,太湖中的莲蓬已经可以采摘了,渐残的绿荷叶、未凋的粉色荷花与渐渐枯黄的莲蓬,映衬着太湖蓝绿的水色,加上在荷叶中穿梭采莲的水乡少女,是一幅多美的图画啊。
司徒斌儿面对远方慵懒的撩发,望着南归的雁阵,陷入沉思中。秦少扬皱眉看着她恍惚的神色,心中一阵不安,圈住她纤腰的强壮手臂微微施力,提醒她该分给他的注意力。
在他傲慢的自信中,从未想过她是否想要离开他、回到南方,即使他能留住她的身子,限制她的行动,却无法控制她神游的思绪和想家的心。如果有一天她提出回家的要求,他也许会伤心,会怒不可遏……却一定会放她走,他知道自己会这么做。她的笑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愿、也不能夺去她欢笑的能力,即使那会要了他的命。
他也知道,她尚未明了自己有掌控他的能力。就让她相信他想保持现况的过下去吧!
“为什么山庄内的人都叫你斌儿?”秦少扬突然问起,这个疑问搁在心里很久了。
司徒斌儿挣开他的怀抱,采摘着长草打算编些东西,顺口回答他:“不为什么,那是我的本名。”
秦少扬皱眉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好笑的瞥他一眼,“名字只是称呼而已,更何况我看你叫我惜云好像叫得很顺口。”
他却感觉虽然他们的身体亲密,她在情感上对他仍是有所防备。“我不喜欢你对我有所保留。”他闷声道。
司徒斌儿好惊讶的道:“你怎么可以责怪我?你没有问过我啊!”
秦少扬拉她入怀,在她额头上一吻。“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不可以隐瞒。”
“除了康广陵,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我的身世。”她深思着,低头考虑。
“为什么他知道?”秦少扬的声音突然充满恶兆。
“嗯……”她还不知道危险,淡淡的笑着。“我对他没有秘密。”
秦少扬的心一沉,开始衡量康广陵在她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自从得到她后,他根本已将康广陵的威胁性远抛在脑后。
难道她爱上康广陵了?这个念头逐渐转为沉重的负荷,压迫他的呼吸。
“你爱上他了?”他声音粗嘎得几乎连自己也认不得。
她终于看到他暗沉的眼神、不悦的脸色,敢情他是在吃醋了。
“没有!”司徒斌兄坚定的摇头,“他是我的朋友,对他而言我亦是。”
她伸手圈住他的颈项,认真的澄清他的疑虑。“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很感谢过去的日子有他的陪伴,否则我可能比现在更糟。”更冷漠,也更愤世嫉俗。
司徒斌儿说着仰起头,以一种奇怪的、试探般的渴望亲吻他,仿佛她想要又惧怕他的爱。秦少扬翻身将她压在草地上,一手插入她的头发里,执着的吻得更深。他需要她保证般的热情,深怕自己的爱是她不想要的负担。
过了好半晌,秦少扬抱着她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细心的挑出缠在她黑发上的草屑。司徒斌儿用手臂撑持着自己,注视着他深情的眼,她柔细的黑发如帘幕般垂下,将秦少扬圈在这个发瀑世界中,眼中只有她的脸、她的温柔、她滑腻的身躯,和她散发的香气。他拉低她的脸吻她,品尝欢爱后残余的热度。
然后司徒斌儿在他带有压力的眼神下慢慢的述说,她只粗略的说出大概的过往,没有加入任何的感情,不带怀旧之情……好像她说的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但是秦少扬能够察觉在她掩饰的表情下那触手可及的伤痛,她几乎是悲哀地认命了。
他不舍的收紧怀抱,不露痕迹的想安慰她。
“斌儿……”他喊出她的名字,低低的好像在咀嚼,看来他还不太习惯突然改口。“你娘是个傻瓜,她怎么会舍得将你卖掉?”
她陷入沉默,再开口时黑眸漾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我娘不喜欢我。我出生后家道就开始中落,爹爹又病了,亲戚们都说我美得不祥,注定是红颜祸水,要我娘送走我。虽然后来母亲是不得已才卖掉我,但她心里着实不喜欢我。”她想起母亲冰冷的问候、刻意的忽视,伤痛的全身颤抖。
“即使我就站在她面前,她的眼光也会让我觉得她对我这个女儿是视而不见,我永远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我虽然憎恨她的冷漠,但是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爱她。可是对她而言,我的美丽是一种她不想要的诅咒,她令我痛恨自己。”
秦少扬静静的摩挲着她的背,知道她渴望母亲的爱,永远无法跨越缺乏的遗憾。他心中有股难忍的怒气,怪罪她娘不该把生命中的困境,全归咎到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身上。天知道斌儿是如何熬过来的?
强忍住的泪水决了堤,司徒斌儿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怀中,静默无声的掉着泪,发泄出郁积多年的哀伤。这是秦少扬第二次看见她哭泣。
他没有开口,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内心的伤痛,而他能给她的安慰实在不多,只能紧搂住无助的她,痛恨极了自己的无力感。
他宽阔的怀抱带有抚慰的力量,过了许久,司徒斌儿收住了眼泪,感觉坚强些了才害羞的抬起头,对他绽出一个带泪的微笑,对自己的哭泣感到不好意思,也感谢他沉默的容忍和无声的安慰。
秦少扬轻轻的在她的眼皮上一吻,尝到她咸咸的泪水。“我爱你。”
司徒斌儿迷惑的猜想他是不是在安慰她,但是他语气坚定、表情认真,她几乎要相信他了。
“谢谢你。”她笨拙的说道,这是她仅能想到的一句话。
叹了口气,秦少扬只是默默的拥紧她。
但他仔细查看她的改变。以前她的眼中尽是淡漠,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引起她对生命的热情,她的心一直是疏离淡漠的紧紧封闭着,阻挡任何意图伤害她的人,她一直是情感飘零的活着。他猜这或许和她身处拥月楼有关,因为看多了虚假的情意,封闭的心更加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现在她眼中的神色难以捉摸,似是情意深挚,又似黯然神伤,他突然了解在她心中肆虐的感情风暴,知道她还需要时间,与内在根深柢固的怀疑、恐惧做一番挣扎,才会把心交给他。
而他一向是个坚持的人,必要时,也会是个最有耐心的人。他知道他愿意等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承认爱他。
第九章
阳光照在广阔的牧野上,一名高大的男子坚定的控制住蠢动不安的马匹,一面低声的教导马上的骑者。
“斌儿,缰绳不要拉那么紧,马会无法前进。”她小小的手抓紧了缰绳,勒得马儿不安的喷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