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卧非突感不安,却不知所以然。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而她还不知晓到底是什么事。
她悬着一颗心用饭,那饭菜入了她的口,而她却尝不出味道。
头一回,大伙儿在安静中结束晚膳。
他与她伴着月色,漫步庭间,两人间仍是沉默。他不知如何开口,她则是不知如何发问。
\"我明个儿一早便要上北方军营?quot;他终究打破沉默,语气有些沉重。
项卧非听闻,吃惊地停下步伐,转身面对他。\"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亦止了步,与她面对面。\"北方捎来消息,雷将军命我速速回营。\"说完,他并未如释重负,反而异常沉重。他好不容易理清对她的情感,没想到造化弄人,与她便要分开。
她沉默不语,只是盯着他。此刻,她的心中千愁百绪,纷乱得紧,脑中一片慌乱。他与她极不容易走到这步,没想到便将相隔两地,尝尽相思苦……
她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千愁万绪全化作一句,\"我--等你。\"
寅时,一身影来至亭云阁门口,犹豫了会儿,还是缓缓推开了门。
男子来到床畔,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不觉情感流露,充满情意爱恋。
他轻叹一声,语调甚轻的道:\"方才我有句话说不出口。不说,就与你分开,我心有不甘,说了,又怕你对我挂心,加深你的愁绪……\"若告诉她他对她已有情,怕是与她分开,她心心念念全绕着他;不告诉她,她对他虽有情,却不至挂念至此。
单相思,思的苦,是断续忆及的痛。因为知道对方不会回应,或许便不会成为生活的重心,只是忆及时,添上些愁、添上些痛、添上些无奈。
双相思,思的苦,是日夜煎熬。因为知道对方亦有情,思念的苦荼毒的是两个人、两颗心,便心心念念挂念着对方。除了自己的思念之苦,还有因念着对方亦受着苦而苦上加苦。
他犹豫,伸手轻抚上她绝美的脸,心中不舍--
他与她好不容易彼此心灵相通、心意相属,他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不再是痴傻的单恋,但却要与她分开……他无奈,却也莫可奈何。
看着他爱恋的女子,他突而情难自已,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动作轻柔,似视她如珍宝。
他凝着她,良久,最后终于决定告诉她--是他自私,不愿自已后悔。
他对沉睡中的她喃道:\"我喜欢你。\"话一出口,他如释重负,但旋即一思,却又有些沉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你说会等我,你……真的会等我吗?\"
他的眼神无奈,知道熟睡的她不会给他答案,喟然再次吻了她的额,决然转身离开,关上房门。他不知关上门的瞬间,两行清泪从那本应熟睡的人儿脸颊滑落。她并未睁开眼,只是嘴里轻喃:\"我会等你……就算得等上一辈子--\"
第十日……他离开她已十日……项卧非只手托着面颊,眉头深锁,面露愁绪,恍若神游。
这十日她度日如年,深受思念之苦煎熬。
那一日他的告白,她全听见了,所以心沉沦得彻底,尝尽思念的苦……
那晚他告白的话语犹在耳际,那吻是如此真切--
她淡然一笑,心中甜苦交错。甜的是她的等待终于得到回应,苦的是两人情意相通,却分隔两地。
\"少夫人。\"幸儿从门外走进。
看着少夫人一副失了神采的样儿,她有些心疼。少爷离家才十日,少夫人便略显清瘦,始终一个人闷在房中。
她犹记少爷临行前千般吩咐、万般叮嘱,要她好生照顾少夫人。但少爷可知少夫人患的是心病,心系的是远方的他呵--
纵使她照顾得了少夫人的身子,却照顾不了她的心。
\"少夫人,您的妹子来看您啦!\"幸儿对神情恍然的少夫人道。
妹子?
项卧非回神,喜问:\"是孚儿还是云儿?\"
\"是少夫人的么妹子。\"幸儿答。看少夫人的笑颜,似减了些愁。见到亲人,或许能忘却些相思苦。
\"她在哪儿?\"项卧非急问。
\"少夫人您等会儿,我将她带来亭云阁与少夫人一聚。\"说完,幸儿甜甜一笑,旋即转身退出。
项卧非终是一展欢颜。
她与云儿也好些时日没见了。她还真的想念她的家人,她想她那慈祥的爹、温柔的娘,想她聪慧的大妹孚儿,还有顽皮的小妹云儿……
项卧非等了会儿,忽而,一个身着裤装的娇俏女娃蹦至她眼前,冲着她娇憨一笑,\"大姐!\"
项卧非瞧着眼前顽皮的笑脸,不觉眼一热,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娃儿?quot;云儿--\"
\"才与大姐几日未见,大姐竟这样想我?\"项卧云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调侃。
\"贫嘴。\"项卧非笑吟吟的放开妹子,拉她一块儿坐了下来。
她仔细凝着么妹,抬手抚摸她有些圆润的小脸。云儿生得极美,若不是年岁尚小,未脱稚气,也不知会迷死多少年轻男子。再过几载,肯定是朵娇艳的花。
\"大姐,你别老爱摸我的脸……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皱眉。奇了,怎么见了她的人,都爱往她脸上摸?她的脸真有那么好摸吗?还是大伙儿都当她是个孩子?
\"你明年才满十五,也还算是个孩子。\"项卧非失笑。\"爹娘可安好?\"她许久没回去向爹娘请安,不知两老身体是否安泰。
项卧云盈盈笑道:\"爹娘身体健朗得不得了。尤其是爹……\"她顿了会儿,继道:\"大姐,你不知道,自从你出嫁后,爹便把矛头指向了二姐。\"
\"怎么?\"
\"爹接下来便是要把二姐踢出项家!\"项卧云呵呵大笑,庆幸自己年纪还小,爹暂不会将脑子动到她身上。
\"云儿!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她斥责妹子,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大姐,爹是个老狐狸!\"项卧云语出惊人。
\"此话怎说?爹平日性子极好,很是慈祥啊。\"她见着的爹一直是慈祥温柔的。
项卧云笑了笑,早熟的神情与她稚气的脸甚是不搭?quot;爹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装出慈父样儿。我与二姐早就看透了爹蔼目下的伪装,偏你聪明得紧,却在这上头粗了心。\"
项卧云犹豫着,不知有件事该不该说。
但瞧大姐似不信她的话,她心一横--
\"你与姐夫的良缘是爹一手拉起。是爹明示暗示皇帝老头促成的。\"她道出原委。\"你别以为爹只是一介读书人,他可狡诈得很哩。\"世人皆认为她爹知本分、守礼纪,只有她与二姐瞧见过爹的真面目。
\"是吗?\"她与翟沧然的姻缘竟是爹一手促成?!
她讶然,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爹是这样的人吗?
看大姐深受震惊,项卧云不觉露齿一笑,\"等你有空回家,用用你那聪明的脑子,套爹的话吧!\"项卧非点头,也想揭开心中的谜团。
项卧云不想再在这上头作文章,于是转移话题,闲聊了起来。
\"我听说姐夫上北方了?\"
么妹才说着,项卧非又蹙起了眉,\"是啊。\"
看大姐有些忧郁,项卧云不觉猜测道:\"大姐……是想姐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