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啦,我明明记得是在客厅。”小宝半个人淹没在书报杂志堆里,只剩一颗头颅露出来四处探看着。
“该死的,小宝,你是我的助理耶!为什么连文件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找不到东西,严箴的耐性相对变低,口气也差了。
“我这助理只负责接待客户,安排行程,你的文件可不归我管。”事实上他也无能管。严箴的客户遍及世界各地,受托找的骨董也广布五大洲,那些天送来的文件可不全是英文;举凡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日文……一应俱全。他看不懂,又如何去管?
“可恶!”严箴嘴里低咒不绝。
适时,房卿妩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满天乱飞的报表、数据,整个人都呆了。
“你……你们在大扫除吗?!”她低问。
两个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男人,没好气地吐了她一句。“谁会这样大扫除?”
“我想也是,这样只会越扫越脏。”她咕哝着,眼望两人发青的容颜,小小缩了下肩膀。“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严箴微恼地举袖抹去满头满脸的汗。“这里没你的事,你工作一天也累了,自己去洗澡睡觉吧!”他不知她究竟忙此汗么,只知她常常八、九点出门,总要忙到凌晨两、三点才得返家,工作量应该很大才是,找文件的事就不麻烦她了。
“喔!”她点头,小心翼翼地不踩着半份文件步向卧室,行到半路--
“唉哟!”小宝被倒下来的文件压了一身。
“小宝。”顾不得满地的文件,房卿妩快步跑过去,帮他搬起砸在头上的杂志和纸张。“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宝摇头,摸着脖子,龇牙咧嘴的。
房卿妩替他把文件拨掉。“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叫你去睡觉,你又在蘑菇些什么?”严箴坐在厨房门口吼。
“可是你们这样翻天覆地的找,弄得乒乒乓乓的,我也睡不着啊!不如跟我说了,我帮你们找,快些找到,大伙儿也好早点休息。”房卿妩回道。
“我们找了四、五个小时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就找得到?”严箴瞪眼,显然找不到东西的挫折,让他心火旺盛。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她辩驳。
严箴哼了两声。“我们在找料烟壶的数据。”
地呆了下。“什么是料烟壶?”
“就说你不懂吧!”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就懂啦!”
烦!他低声骂了句,早知女人难缠,房卿妩更是难缠之最。“总之就是鼻烟壶的一种啦!”
她搜寻脑海中放在这间屋子里的数据--五个房间,加上厨房、餐厅和客厅各放了哪些文件。“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比如那些文件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是以什么文字书写的?”
“文件还不就是文件的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我是不知道啦!不过那些文件的每一页都钉满了鼻烟壶的照片,以意大利文书写。”
“有照片的意大利文鼻烟壶资料。”她转着脑袋思考片刻,然后走进饭厅,抬起饭桌,抽出前些日子被他拿来垫桌脚的一迭纸张。“是不是这个?”
严箴接过一瞧,大喜过望。“对对对,怎么会拿去垫桌脚了?”
“前天吃饭的时候,你说餐桌歪歪的,就随手拿了一迭纸去垫。”
“难怪我找不到。”他快快乐乐地捧着资料窝到客厅去看了。坐上沙发前还随手一拨,将椅上所有文件扫得如秋叶纷飞,落满一地。
房卿妩看了他懒散的神态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的文件数据这么多,为何不用计算机管理,找起来也方便?”
“谁要去做那些归档工作?”一言下之意,无比嫌恶。
房卿妩也是搬进来后才发现,严箴的屋子会这么乱,不是因为他懒惰、不爱清洁,实在是他根本不懂得整理之法,最后只好把东西乱堆。
他唯一拿手的是从墙角堆起,一直堆到天花板,然后再堆另外一迭,渐渐地,一间房堆满,再堆另一间。而他的工作又忙,累积文件的速度快得吓死人,难怪两、三年就得换一层公寓住,全堆满了嘛!
“可是你不归档,找起东西来不是很辛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找得到就好。”这句话由刚刚还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人口中吐出来,委实没半分说服力。
房卿妩低叹一声。“我找个时间帮你归档如何?”
“好哇!如果你看得懂这些文件的话。”他边说,边点燃一根烟,让缈缈的烟雾帮助他集中注意力。
烟味窜进她鼻端,她轻咬一声。“那我就用你房里的手提电脑帮你整理喽!”
“随便。”实在是不大相信她有本事管理这一屋子文件,因此他回答得也不甚热络。
“我明天就开始,晚安。”她对他挥挥手,又咳了两声。
“晚安。”他抬头困了她一眼,看见她纤细的身躯似乎又缩水了几分,拱着背咳嗽的样子十足惹人心疼。“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照顾。”
她楞了下,他的关怀温暖了她的胸口。“谢谢。”无奈才一张口,喉咙又痒了起来,猛咳数声。
他微怔,望了一眼指间的烟。“你……该不会怕烟味吧?”
她顿了一下,疑惑地颔首。“有可能。”
他只想昏倒。“你连自己是不是怕烟味都不知道?”
“我闻到烟味会有一点咳嗽,但还不到怕的地步。”她笑一笑,轻耸肩。“你抽没关系啦!我回房睡觉就闻不到了,晚安。”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的另一边,好半晌,里头仍有几声低咳传出,每一声都带着一根刺,不是很利,也没多大,但就是刺得他的心麻麻疼疼。
手中的烟突然变得沉重,忍不住地,他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低头看起文件,只是心始终定不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他无意识地摸摸榈在牛仔裤里的香烟,还有大半包,他一口气拿出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揪结的心这才松了开来。
“瞧她瘦的,改天买些好东西帮她补补吧!”快乐地一扬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自体内漾起,让他忽然有了想要宠溺她的念头。
第五章
严箴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碗汤。
那碗汤原本还冒着腾腾热气,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热气散尽,碗里的鸡汤上头结出一层淡淡、乳白色的油花,恰如他布满寒霜的面孔。
“搞什么鬼?哪有女孩子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终于,在凌晨四点半,愠怒激发休火山爆出炽热岩浆,严箴因为房卿妩的迟归气炸心肺。
“这个混蛋,回来我非骂她一顿不可。”再也坐不住,他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每天八、九点出门,天亮了才回家,她一天睡几个小时啊?”没见过谁这么拚命的!“这么爱钱,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很火,全身的血液都在滚沸,但焦急却更在其上。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她一夜,心情从原本的期待变成担忧。
台北治安这么差,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没关系吗?她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身体可受得住?她会不会累倒路边,无力爬回家门……
无数凄惨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
“房卿妩,你这个王八蛋!”理智消失,忧心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冲进房里,捉了车钥匙,正准备出门寻人。